“一夜熏风吹春去,万物并秀迎夏来。”不知不觉间,天气开始转热,人们纷纷换上轻薄的衣衫。日间,阳光明媚,街上行人的脸颊常因热意泛出红晕。入夜,微风轻拂,天空中星星闪烁,偶有鸟啼打破静谧,风里还裹着草木与花朵的清香,沁人心脾。初夏,就这样带着丝丝暖意与缕缕芬芳悄然走来。
此时芒果树上的黄花已经掉落,嶙峋的花枝上开始冒出一颗颗青色的小果。桑葚的采收也进入尾声,只留下繁茂的枝叶在暖风中轻轻颤动。稻田里的禾苗正舒展着油绿的叶片,在微风中簌簌生长。池塘与小溪里,蝌蚪们拖着细长的尾巴自在游弋。这些灵动的小生命,不久后将褪去尾鳍,以青色的脊背跃出水面,在漫长的夏日里,用此起彼伏的鼓噪,奏响属于田园的乐章。
初夏到来,繁花落尽,百草却结出诱人的籽实,它们也成为岸上鸟雀的“口粮”。被成鸟悉心喂养的雏鸟,羽翼渐渐丰满,很快就能振动翅膀冲上蓝天,在白云间穿梭,用清脆啼鸣为夏日添一曲欢歌。
入夏后,闽南的天好似孩童的脸,说变就变。适才日头还晒得石板发烫,一阵海风裹着咸腥掠过树梢,转眼间天井上空就堆起铅云。阿嬷晾在竹竿上的衣衫还没来得及收,雨已经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上,让人躲闪不及。
还记得小时候,夏天一到,就有小贩挑着担子在街头巷尾兜售自制的仙草蜜。缠着大人买一碗来尝,乌黑透亮的仙草冻搭配金澄澄的龙眼蜜、碎冰糖,再加几滴薄荷露,入口的滋味先凉后甜,暑气顿时就消了大半。这时的水果店也是果香四溢,白里透粉的水仙桃总让我眼馋,店主阿婆经常捏捏桃尖,挑个最饱满的塞进我的手里,让我尝鲜。案板上码着刚运来的西瓜,青色瓜皮上还沾着井水的气息,刀背敲开果皮,红瓤里的甜汁便顺着木纹流淌,混着街头飘来的茉莉香,一下便酿成独属于闽南夏天的味道。
这个时节,溪涧水位时常漫过卵石滩,水韭菜也在浅滩疯长,随波晃出阵阵绿浪。老厝的红砖墙上,爬山虎正带着新抽的卷须向上攀爬,前夜还是星星点点的嫩芽,转眼就织成流动的绿帘。这些年生态更好了,鸟儿也渐渐多起来,除了身穿“灰褂子”的麻雀在瓦楞间跳来跳去,也常见各种不知名的鸟儿来屋檐下小憩。偶尔还能看到绣眼鸟叼着刚采的花蕊从空中掠过,或是瞧见白鹭站在矮墙头等潮退时去滩涂寻小鱼。
时令从春入夏,古厝天井里的水缸换了新水,檐角铜铃在热风里轻响。日历撕到五月,竹编筐里的仙草冻、石花膏沿街叫卖,骑楼下的收音机播着南音,蝉鸣在凤凰木枝头渐次响起,这就是闽南的初夏,它是春天的延续,带着海水的潮意,慢慢在红砖绿藤间铺陈开新的时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