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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8月28日

滚铁环的年代

□涂添丁

童年时代,我生活在一个由连绵山脉围成的小山村。在大自然的围场里,我是它的一个小小生物,与猪鸡狗鸭、花草鸟兽一样,感受世界风霜和人间冷暖。满山遍野的绿,炊烟袅袅的村落,生机盎然的原野,纵横交错的水系,这或许是某些人眼中魂牵梦萦的田园风光,也是伴随着我童年的日常。

那个时代物资短缺,啥都缺,但人们一样向阳而生。平常我们打着赤脚奔跑在田埂上,没有玩具,我们就自己制作,自得其乐,其中滚铁环就是我们童年时常玩的游戏。找来一根略微粗些的铁条,再找来一个圆形水桶之类的器物作为模型,将铁条固定在模型上,弯成一个圆形的铁环,固定好。铁环有了,再做一个手柄,选一段粗细合适的竹子或者木棍,前端连接上一段弯成U形的铁线,至此,铁环就做好了。

有了玩具,一有空,我们就招朋唤友,结伴滚着铁环奔跑在村庄里的每一条路上。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,脚下是快速后退的路,眼中是不断滚动前进的铁环,手上扶着不断变换角度的手柄,那张不尽如人意的成绩单,那些生活中的各种短缺,统统随风而逝。滚铁环讲究的是心静、身体协调,是我们最钟爱的游戏之一。

孩子有孩子的天分。这天分就是天生的不安分,闲不下来,一得空就得动起来,但凡有异常天气,比如台风天、大暴雨、冰雹,更是兴奋,总会有一股冲动,要亲临现场,哪怕是全身淋湿、受点小伤害、精疲力竭,也在所不惜。

故乡的夏天异常热,午后常常会有西北雨不期而至。有一天,突然来了一场大暴雨。暴雨来临之前,我们一群小家伙早就齐聚在祖厝厅里玩,后来,电闪了,雷鸣了,豪雨来了。夏天的雨,天生就肩负着降温的使命,雨后,空气清冽,令人神清气爽,有人按捺不住,冲进雨中,感受清凉,这时不知道是谁提议,不然,我们就到雨中滚铁环去。

于是乎,暴雨中,一队小朋友,光着上身,穿着短裤,滚着铁环,瞬间成为雨中即景。道路坑坑洼洼,泥泞光滑,我们都成了落汤鸡,却玩得心花怒放。

不巧的是,我在路上,偶遇刚从田间劳作回来的父亲。他看到我们,然后走了过来,狠狠地瞪我一眼,那一眼让我紧张万分,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愤怒。他应该知道他的孩子在干些什么,他有些狐疑,因为他的孩子被大雨淋了个透,身上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,身处危险还兴高采烈。我知道,我所做的一切全部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,紧张得不知所措,一下子重重地滑倒在父亲眼前,摔伤了手腕和头部,被父亲急忙送医。我为疯狂的行动付出了惨重代价,休课两个星期。

谢天谢地,我干了一件难以理喻的事,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,父亲在整个过程中,没有责怪,仅重复说一句话:“玩当然好了,但安全呢?人要有底线思维。”

成年后,每当我在开心狂欢、做人做事时,都会突然想起那个下午父亲说的话。是啊,快乐当然重要,但安全怎么办?这或许是唯一重要的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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