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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8月30日

荒野中的牙祭

□徐玉向

荒野中的一把火,照亮了所有乡下孩子的眼睛。

且不说山边上开荒地里的芋头个大汁多,也不提田边地头的花生一拔一大窝,单是那大片大片的黄豆地已让我们费尽琢磨。

当黄豆秧子由绿变微黄时已被我们盯在眼里,可那时绝不会下手。在黄豆完全成熟时,大人都忙着抢收,我们这群孩子帮不上大忙,就提着篾篮下一块刚割完的豆子地装模作样地拾豆子。

常常在篾篮的底刚被黄豆秧铺满时,我们便凑在一处稍平整的地头开始烧豆子了。柴火是不须找的,茅草和脱落的焦黄的豆子叶要多少有多少,从各自篮子里抽几根缀满豆荚的黄豆秧轻轻铺在柴火上,划着火,再轻轻吹上几口气,慢吞吞的火苗煎熬着我们急切的心情,袅袅盘起的青烟飘荡在围坐成一圈的孩子们的顶上。那时吃烧豆子有一个铁定规矩:不允许爬锅台!谁要是爬了锅台不但豆子吃不上,脸上还要被抹上黑灰。

火越来越旺,烟越来越少,我们的耳边不时听到豆子蹦出豆荚的脆响。火光越来越暗,香味越来越浓,我们脸上的笑意也越来越多。把烧火用的荆条轻轻拨开灰烬,火光终于消散,一堆黑灰里隐着烧得焦黄的豆子。我们不约而同地伸手,向眼前的这堆黑灰里频繁地伸手。黑灰里的烫烫在手指,嘴里豆子的烫烫在舌尖,手指是黑的,嘴唇是黑的。没有一个人因为烫而停手,越烫越捡,边捡边吃,且吃且笑。烧豆子须等很久,吃豆子几分钟就结束了。有没尽兴的提议再来一锅。

清晨的黄豆地,在地头窄窄的小路上行走,裤脚总会带起一片露珠,也常常惊起一些倚着草茎打盹的蚂蚱。它们扑腾着翅膀四处乱撞,有些冲着裤腿,有些冲向荆条丛,有些跳到邻近的草叶上,更多的是遁入密实的黄豆地中。

在乡野的食谱里,野兔、野鸡的味道最好,但可遇不可求。好在,蚂蚱数量多,体型在昆虫里算较大的,尤其是那双一跳能纵出两三米的大刀腿,裹着鼓鼓的肉。

常见逮蚂蚱的方式就是脱了汗衫迎头罩过去。被汗衫压住,它仍不住蠕动,却被一只小手捏了拴在狗尾巴草上,或是装到罐头瓶里。也有用草帽和网兜逮的,更多时候,几个小孩走着走着遇到一两只跳出的肥蚂蚱,齐齐一声喝,赤手空拳折腾起来。待我们蹑手蹑脚靠近,冷不防它一个弹跳向边上纵去。待手指刚沾到它翅尖,它扑棱两下,竟生生扭了个方向遁去。有时,为了追一只蚂蚱,要跑上十几步,从小路上横蹿到黄豆地或花生地中。这时,多半已不关牙缝里那点肉的事了,而是在争一口气,在发小面前争一个脸面了。

田埂上生一堆火,将拍晕的蚂蚱往里倒。望着被火吞噬的美食,我们直勾勾地看着干坐了一小会儿,接着便讨论起蚂蚱的吃法来。一个说,烤蚂蚱比烧蚂蚱能获得更多的肉,起码不会被烧糊,两条大腿得以保存。另一个不等他说完,直接抢着说,油炸蚂蚱才过瘾。他边说边蠕动腮帮,好似在回味。大家赶紧问他怎么做?他说把蚂蚱掐了翅膀洗一下,加盐腌一会儿,再放到锅里用油炸。“炸得咯吱吱响,离多远都能闻到……”

我们注意力竟然都被他的话语吸引,一阵焦味却冲入各自鼻孔。扒开灰,只剩下一些零星的暗红油亮的蚂蚱肉身。尽管有的只剩下一小截,依然被捡在手上,急急吹上两下灰就塞进口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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