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万树凉生霜气清,中元月上九衢明。小儿竞把清荷叶,万点银花散火城。”清代诗人庞垲在《长安杂兴效竹枝体》一诗中,生动地描绘了古时清凉的中元夜场景,读来让人身临其境,思绪万千。已去世多年的祖母,就这样沿着诗行从岁月深处又一次向我走来……
中元节的前几天,祖母就忙碌开了。她准备着各种祭品和纸钱,那些冥纸还要用铜钱在上面按印一下,说只有这样才能在阴间正常流通使用,否则阎王会说是假的。
当时读小学的我,已经知道什么是“迷信”,于是我心里暗笑祖母的行为,有心想去阻拦一下,但看到她一脸虔诚的样子,话到嘴边又咽下了。
我知道,那一刻祖母又在想念她的恩人了。自我记事起,祖母总会不厌其烦地向我讲述她与恩人的故事。
故事发生在祖母七岁那年的中元节,中元节在我们老家又称七月半。祖母说,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一个七月半,村子里非常热闹。街上有唱戏的,庙里有祭祀活动,河里还有放灯的。
距离祖母家十几里的街市平日里冷冷清清,中元节那晚却成了夜市。幼小的祖母跟随着家人兴奋地到处奔跑,在一个戏台子前面,一场翻跟头的武戏,让祖母停下了脚步,陶醉其中。等这场戏看完了,她这才发现找不到家人。
那时夜已深,恐惧、无助、寒冷一起袭向祖母。冷风中,祖母只得哇哇大哭。不知哭了多久,过来一位中年大叔,在弄清情况后,立即拉起了她的小手。
在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的年代,中年大叔拉着她沿着弯曲的山路,一直把她送回家。祖母说,等她父母千恩万谢进屋拿出礼品想感谢恩人时,那位中年大叔已经走远了,此时东方已泛白……
多年以后,长大后的祖母试图找到恩人,但都无果。一晃,七十年过去了,想必恩人早已不在人世了吧。祖母想着,虽然有些遗憾,但她一生向善,他若知道,一定会很欣慰的。
这算不算另一种方式的感恩呢?那是当然。祖母一生乐善好施、助人无数,我想这就是善的传递。
时光如梭,岁月荏苒,祖母去世十九年了。如今又逢中元节,已步入中年的我对着故乡的方向,默默地祈祷逝去的先人在天堂一切安好。然后对祖母,也对祖母的恩人默念:你们放心吧,善的火炬,我,还有子孙们会继续把它传承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