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学了，之前教过的几个学生围簇在我新任的班级外探头探脑。过了好一会儿，女孩们腼腆地闪进来，在讲台上留下一封信和一枝康乃馨，随即欢笑着，快快地跑开了。我打开信，稚气的笔迹中缓缓地流淌出孩子真挚无邪的心意，和着康乃馨细腻绵暖的香气，沁人心脾。在这气息的熏染中，我的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我的老师，叶老师的身影。

叶老师是我小学时的语文老师，她当时四五十岁，爱穿花衣和包裙，脸上总是画着很精神的妆容。回想起来，她最大的特点大概是目若朗星，严厉时，双眼只一瞪，透射出威严的光，让犯错的学生不敢直视。温和时，她的眼底又泛漾起秋日粼粼的微波，有着母亲一般宽宥的底色。而大多数时候，这双眼睛神采灿烂，笑意盈盈，闪烁着对周围人和周遭事不尽的热情。

叶老师讲起课来声情并茂。她的神情、手势，乃至语调配合着课文的内容，牵引着学生们的思绪，不知不觉就把人带入课文所描绘的情境之中。我至今能在脑海中回放许多课文的场景，除了得益于作者精湛的笔法，师者绘声绘色的讲解亦然功不可没。

叶老师在我幼小的心灵里也埋下了写作的种子。五年级时，为了选拔学生参加现场作文比赛，她每天给我们布置一道作文题。刚开始，我常面对着题目，抓耳挠腮，无从下笔，从深蓝的暮色一直熬到夜漆漆，揉皱了一团又一团的稿纸。慢慢地，我学会生硬地借鉴作文书上的选文和名家的手稿，有时候觉得心动的句子，实在忍不住，也不惜提心吊胆地“抄袭”上去。有一次写冬天，我就搬上了“鹅毛大雪纷纷扬扬，寒风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行人的脸庞”诸如此类的句子。身处南方小城的孩子，怎会知晓雪的色味？笔法之拙劣，想必叶老师是一眼看穿了。然而，她并未简单地将这篇习作定位为抄袭就忽略不看了。而是把我叫到办公室，询问我是不是在作文书上看到这样的句子。接着，又在习作上勾勾抹抹，对谋篇布局，遣词造句也作了多处点评，鼓励我在借鉴和模仿的基础上学会创造。从此以后，我更加深受鼓舞，如饥似渴地阅读了不少书籍，她还传授写作技巧，让我至今十分受用。

生活的点滴之中也尽然渗透着叶老师的爱与哲思。暑日里，眼见我们的饮料瓶子堆积如山，她号召大家收集起来，由班干部们拿到废品收购站里去卖，再回购一些零食或文具分发给大家；为准备六一的节目，她利用放学时间亲自教习我们跳健美操和扇子舞，一台老式录音机，她蹲下身，字字句句地倒带，领着我们不厌其烦地跳跃在每一个音符里，直到夜微醺，灯火次第亮起；大学毕业后，我考教师岗位时，也曾登门拜访她，叶老师耐心地听我试讲，翻看我的笔记，给予我诸多指导；乃至现在我结婚生子了，她依旧会在朋友圈里与我互动，我还能收到她许多关心的话语……

“老师，老师！”孩子们的叫唤声打断了我的思绪，手中的康乃馨绽放着勃勃生机，徐徐散发出温热的香气，这馥郁的芬芳是孩子们的赤诚之心？还是为师者的博爱之心？我想，应当是绵延不绝，代代相传的师生情吧！

（作者系泉州市作家协会会员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