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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9月20日

割 稻

□林新发

第一次割稻,是在我七岁那年暑假。天刚透出一丝光亮,母亲便领着我和哥哥向稻田出发。母亲扛着硕大的摔桶走在前头,我和哥哥拿着镰刀、扁担和一卷蛇皮袋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后。

来到自家稻田,母亲放下摔桶,操起一把锃亮的镰刀,往手心唾口唾沫后,俯下身子开始割稻。锋利的镰刀握在母亲手里,就像有了生命一般。一片“唰唰唰”的刀割声响过,稻子一簇簇应声而倒,两行“人”字形交叉叠放的稻束不断向前延伸。

我和哥哥相视一眼,各自挽起裤脚下田。我左手握住一簇水稻,右手持镰刀对准水稻茎秆后部,一用力,水稻便与稻茬分离。因为手小,才割了两簇,手已经快握不住了,只能放下,一连几次,才凑够一把。稻田里那些身着金黄的舞者抵不过镰刀,前仆后继地倒了下去。一块稻田的稻子很快割好了,田间只剩下一垄垄稻茬,像一只只蜷曲不动的刺猬。

我和哥哥稍稍喘了口气,继续前往下一块稻田,母亲停下割稻的动作,她往回走,将摔桶拉进稻田里,开始给稻谷脱粒。她双手紧紧攥住一把水稻走到摔桶前,双手向上扬起至与头齐平的位置,稻穗在空中画了一个美妙的弧圈后猛地砸在摔桶里的短木梯上,谷粒在惯性作用下纷纷掉进桶里。翻转着连续摔打几次后,谷粒已基本脱落在摔桶里了。母亲随手将稻草扔在田里,再重新抓起另一把稻谷……

摔桶这种纯人力的脱粒方式,对双手是一个巨大的考验。一天下来,母亲的胳膊时常酸痛得快抬不起来。直到我上小学四年级时,才有了脚踏式的滚筒脱粒机,省时省力不说,脱粒效果还特别好,母亲也因此轻松了不少。

不久,太阳升起来了,气温迅速爬升,顶着炎炎烈日割稻真是一种煎熬。我们身上的汗水像开闸了一般不停地流淌着,泥浆也很快裹满了全身,腰背开始隐隐作痛,被蚊虫蚂蟥叮咬更是家常便饭。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,藏在稻禾中的粗长杂草,那叶片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小刀,在我手臂上留下一道道纵横交错的划痕,在汗水的浸润下,火辣辣的疼,我只能咬牙坚持着。

临近正午,毒辣的阳光仿佛喷薄而出的火焰,我们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儿,回家休整。简单用过午饭后,我随意将竹席往地上一铺,再顺势一趟,很快便带着倦意沉沉睡去。午后三点左右,阳光余威犹在,母亲带着我们再次前往稻田。直至太阳收起最后一抹余晖,一天的劳作终于告一段落。这样的辛苦日子要持续好几天才能结束,割完自家稻子,我整个人黑了一圈,稚嫩的小手长出了厚厚的茧。

割稻的时光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。上中学后,学业日益紧张,就再也没有割过稻。时光流转,岁月葳蕤,三十年光阴一晃而过。故乡的稻田,常常在回望里漫成无边的海洋,翻涌着那些永不再来的苦辣酸甜。

那天夜里,我又梦见了与母亲在稻田里割稻的场景,那些隐藏在岁月深处的幸福全都跳跃出来。在醒来时的枕畔,我的心里盛满了暖暖的感动。我知道,童年割稻的经历早已融入我的血液里,镌刻在记忆深处。故乡的稻田,是我心中永远的空地,等着我把所有采撷收割的幸福存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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