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时,玩具大都是自制的,比如弹弓啦,朴子枪啦。相较之下,家里的手电筒,属于半个玩具,偶尔玩玩,母亲大人是允许的。但是,玩的时间不能太长,否则费电池,也就是费钱。
我家这个手电筒,筒心里装着两节电池,圆筒外壳中间,有个开关按钮,可以摁进摁退,手电筒就一亮一灭,最为听话。手电筒这般柔顺,让小时候的我们极为高兴,握着手电筒,就有纵横驰骋的张狂,以及睥睨天下的豪气。当时,小镇还没通上电,天一落黑,小镇就黑咕隆咚的,屋里点起煤油灯,或者蜡烛,灯火孱弱,恍惚不定。拿着手电筒,可就神气了,光亮随你照——照照地板,照照墙壁,照照屋顶,照照家具,然后,环照屋里的东南西北……仿佛家里的一切物象,全被这个手电筒统统打包照出来,居家的安全感也随着倍升。手电筒的这个心理加持的功效,确实比煤油灯和蜡烛强多了。
当然,我们小朋友玩手电筒,最大的乐趣是指使与调遣。将光圈打在墙壁上,唆使着我家的小花猫去扑,去抓挠。小花猫欣然得令,就扑冲过去,身姿极为矫健。我将光圈又打在其他地方,小花猫又转身扑过去,乐此不疲的。玩久了,母亲大人会瞪我一眼,父亲大人则呵呵一笑,纵容我的顽皮与小浪费。父亲知道,小孩子玩这些游戏,对开启心智是有益的,费电池就费电池,不必太在意的。
手电筒被正儿八经地用于正途,是在夜晚挑水的照明上。彼时,天大旱,久无降雨,我们小镇的几个古井都干涸,嘴巴朝天了。白天,古井里的水被汲光了,只好等古井再“生泉”了。于是,夜半三更的,母亲前去挑井水,我也跟着去,用手电筒帮她照明。从我家到古井的距离,有近百米远,须经过一条小巷和一条野菊、夹竹桃掩映的小路,小路旁还有一个坟墓,阴森森的,让我着实害怕。幸好,我有手电筒。我在手电筒上绑了条小绳子,斜挎在身上,像个跟班的小战士,尾随着母亲。我手持手电筒,不时一摁一摁的,手电筒射出的光柱,就闪现在母亲挑水的前路上。路过那个已经颓圮的坟墓时,我手电筒不敢四处打晃,只照着路面,单单照着路面……手电筒虽然会给我的心底打气,但是,面对一些恐怖之物,我还是心怀怯意的。我当年十二岁,这个母子夜晚挑井水的景象,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。
如今,手电筒已然淡出了我们的生活,但是我依然怀想着手持手电筒的岁月往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