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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09月25日

田螺姑娘

□吴奋勇

吴雅丽住在山梁的另一边。母亲说,按辈分,我该叫她姑姑。听说她的脸圆圆的,长着两个大酒窝。我在人群中,第一次遇见她不是看到她的微笑,而是一张凶巴巴的脸。

那天,我从镇上的书店走出来,有人在说,东亭村一个下山卖生姜的女孩和顾客斗起来了。听到我老家的名字,我自然而然地赶过去。我到的时候,那个顾客已经走了,而她两手叉腰,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声说着一些粗话。我走到她身旁说:“没事就好,别再骂了。”她转过脸来,笑着说:“我叫我雅丽,优雅的雅,美丽的丽。我认识你,我们是堂亲。”原来她和顾客讲好了价钱,要全包了,可是顾客说姜有问题,把一捧一捧的生姜掰开,只取中央的。她还说,生姜是她爷爷种的,她的父母都到外地打工,卖了生姜,就有钱交伙食费了。大概是围着的人听了她的故事感动了,三下五除二就买了一大部分,最后剩下3斤多,我出手了。临走的时候,她说了三次“谢谢”!

望着她离去的背影,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但我记住她的话,要我送给她我写的书。她说,我回母校讲座的时候,她就坐在台下听,当我说到我们家乡的时候,她差点站起来发言,最终还是忍住了,心里骄傲极了,家乡出了一个作家。但她从来没有向别人提起。

从此,我记住了吴雅丽,她在我的母校金谷中学读初中。上个学期,县里的一份表彰文件上,我看到她的姓名,她被评为“茶乡诚信好少年”。

今年暑假刚开始,我回到山上老家,母亲说,吴雅丽来我们家好几次了,交代说,若我回家了,一定要告诉她。她说,今天要来我们家。我倏然记起,她是要来拿书的吧,而我却忘记带回来,怎么办?

我吃完了午饭,她还没有来。我想她可能是说说而已吧,就上楼午休。一点多,我被吵醒,原来母亲在楼下正和她大声说话。我马上起床,我看到她时,她坐在餐桌前埋头吃饭。

“勇啊。”她抬起头,叫我一声,家乡人都这样称呼我,显得亲切。“雅丽,你快吃。”“人家都叫我田螺姑娘了,今年暑假我摸田螺拿到镇上卖,已经赚了一百多元了。”然后笑了,笑得很美,两个小酒窝灌满了蜜。我隐隐地闻到一些腥味,原来她很早就去山涧里摸田螺,特地给我送来。

一个又一个田螺挤在木桶里,水灵灵的,有黄绿色,也有黄褐色的。再细看,个个田螺都往右盘旋,前端呈圆弧形,后端尖圆,好像在舞蹈。有的前端圆形的盖子打开,伸出长长的触须;有的吐着水,偶尔有水柱射到桶外。桶里的水清又清,几根短短的草孤独地漂着。

我想起小时候,也有去田里或者山涧里摸过田螺。那时田螺是美味,家乡有句俗话:“一粒田螺煮九碗汤,三粒田螺煮一水缸。”用田螺煮的汤真的是爽口好喝。

她站了起来,立马说道:“英嫂煮的咸饭太好吃了。”她说的是实话,昨天刚写了一文《回家吃咸饭》,称赞母亲的手艺。母亲说:“你可以经常来,可怜的孩子,一个人在家,三餐没一餐饱。”我发现她赤着脚,裤筒挽到膝盖上,穿着长袖,衣服上下有泥巴、草籽,还有汗渍。她说,她一个人一大早就去大石盘。大石盘,是家乡的一个山谷,以前都是田地,如今都荒芜了,是在我家对面,得绕弯走好几里路呀。

母亲说,雅丽的爷爷十几天前突然病了,她的奶奶进城照顾,她得留在村里养猪养鸡鸭,还要浇菜,前天还去镇上卖玉米。多么懂事的孩子!

还好,她没有提书的事情,要走的时候,她说:“勇啊,我考入城里的高中了,听大嫂说,你以前也是在那里读高中的。开学后,我去找你。下次出书,要像人家一样在网上卖。”我愧疚地点头。

她从墙角抓起斗笠,走到门外坐在地上穿上运动鞋,然后起身潇洒地离开!

我问母亲还记得儿时给我们讲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吗。母亲说,忘了!母亲轻描淡写地回答。我问自己,母亲真的忘记了吗?应该没有。

岁月远去,故事还在,并且在赓续。吴雅丽也是一个“田螺姑娘”,朴实,勤劳,上进。我站在门口想着,也看到她顶着炎日,在山道上奔跑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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