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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0月25日

一片新叶

□张家鸿

(CFP 图)

秋日里,我和小宝在榕树下乘凉。榕树遮天蔽日,地上落满叶子,或早已枯黄,或绿意尚存,或手触即碎。小宝蹲下,细细观察起来。他拿起一片枯叶,放下。拿起一片新叶,看了看说:“这叶子还活着呢!”我说:“是还活着,可是它快要死了,它不能再从树妈妈那吸取水分和阳光。”听罢,小宝快速走出树荫,走进阳光里,小手举着绿叶,笑嘻嘻地看着我,眼睛眯成一条缝,因为笑容也因为依然炙热的日光。

我先是愣住,而后对他说:“你先进来,外面很热。”

他说:“我带叶子找到阳光了,这样它就不会死了。”

我说:“我知道,可是你这样做的话,自己也会被晒得受不了的。”被我拉着,他向前走了两三步,回到树荫里。他说:“那怎么办?”我说:“要不带它回家吧,回到树妈妈的怀抱里。”他说:“对啊。”一脸惊喜,仿佛我是高明之人,给他意想不到的指点。他走近树干,看到一个凹槽,把叶子放了上去,刚放上去,又给叶子挪了个位置,挪到一片绿叶上。掉了的绿叶覆盖在未掉的绿叶上,一片叠一片,秋风一吹,上面的叶子马上被吹至地上。

小宝走过去,捡起叶片,竖立起来,想要插进土里。他念叨着,把叶片种下,它就会长出来了。我笑着看他,不敢打断他。他开始种叶子了,力气不够,并不硬的土地没有任何一点破土。叶子也不够硬气,稍微用点力即弯曲。看来把叶子种下是没有办法了,他站起身来看着我,一脸无奈。叶子依然在他手里,被他紧紧抓着,微风吹不掉。看得出,他舍不得扔掉。他说:“如果我们走了,叶子会很伤心的。”“是啊。”我郑重地应和道。那怎么办?刚问完,我就紧接着提建议,要不我们把它带回家吧,把它夹在爸爸的书中,你觉得怎么样?

他看着我,思考了几秒钟,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说:“那就把它放进爸爸写的书里吧。”“放进别的书不行吗?”我问。他说:“也可以,不过放进爸爸写的书不是比较好吗?”也是,那就放进爸爸写的书里吧。我从他手中接过绿叶,放进兜里。

他说:“这样叶子会不会被风吹走?”

我说:“不会的,爸爸的裤兜很大很深,叶子很小,肯定不会。”

他说:“你把叶子拿出来我看一下。”

我遵命取出,有些小心翼翼,生怕一不小心把叶片抓破或用力过猛使之弯折。

“你看看吧,是不是好好的。”我对他说。

“是的。”他郑重地点点头。

载他回家的路上,车子走得很慢。把叶子放进我写的书里,叶子会不会比较有安全感?就不会那么伤心害怕了?我就可以更方便地找到它,陪伴它?这是小宝的真实想法吗?我不得而知。又或者是,爸爸写的书给叶子以呵护,小宝会比较安心?叶子就会和小宝继续成为好朋友了?

离开榕树下的时候,小宝对我说:“爸爸,等它死了再扔掉好吗?”我问他,那要扔到哪里?他说:“送回这里,好吗?”在他看来,这里有叶子的许多兄弟姐妹和它的树妈妈。满地的枯叶,经常被值日的孩子们扫掉。扫掉一会儿,又有新的黄绿相间的叶子从树上纷纷落下,过了一阵子,又成为枯叶。即便枯了,这里依然是热闹的,叶子回到这里不会寂寞。

把叶子放进书中的时候,我羡慕起小宝来。他怀抱着的世界真大,大到装得下所有绿叶、黄叶、枯叶。我有的,他都有。他有的,我常常没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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