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州网  东南早报  泉州商报  今日台商投资区  旧版入口






2023年10月29日

拾忆书心

□刘国文

雨过天晴,推门而入书香弥漫。经历一夜暴雨,阳光从落地窗款款走进,落足在深色地面和米白色书柜上。我仿佛听见窃语声,似是书柜里的书在闲聊。它们明了我的“书心”,总爱把我带进回忆。

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,农村里除了孩子上学的课本和作业本,很难看到其他纸张了。回想起来,也是几分感慨,几分滑稽——没有纸,如厕怎么办?当然是用小石头刮咯。上厕所前,要找几块称心如意的石子握在手心,才夹着腿急匆匆地跑进茅厕。找石子是门技术活——钝角、片状、大小适中,捏在食指和拇指间不费劲的才算佳品。

我六岁入学,每天背着书包跟年龄大的同学进出校园,并不懂得要认真读书。但是,对书包里的课本和几本粗糙、泛黄的作业本却是上心的,每次使用都轻拿轻放,不舍得让它们有褶皱。

邻村合作社的柜台上放着一摞牛皮纸,每次去打酱油、买火柴,我都看得走不动道,趁售货员不留神,踮起脚尖摸一摸、捻一捻。有时候,我特别想抽出捧在手里,看看它行云流水般的纹理,又担心撕破了赔不起,也怕家人见我晚归会担心,悻悻作罢。许是无法拥有就更加留恋,童年的记忆里纸张占了很大篇幅。

纸张的稀缺,让我对纸有了特殊的偏爱。爱屋及乌,书作为有文字,有思想的纸,在我心目中更有着神圣的地位。

村里旧庙是我们的教室。冬天,冷风从破败的门窗吹进来,呼呼作响。我上课老是走神,因此经常被老师“请”到办公室里吃“竹笋炒肉片”。但,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。

老师简陋的办公桌上垒着一摞簇新的书,挨板子是我近距离看到书的唯一机会。那些书叠放在桌子上,像是某个神秘世界的城墙,我渴望翻过这堵墙去探个究竟。有好几次,我忘记了起起落落的“竹条子”和满腔怒火的老师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书失神了。

语文老师看穿了我的心思。他说:“如果你期末成绩有进步,我就奖励你一本‘人仔书’(连环画)。” 一个学期的学杂费是一元钱,租一本“人仔书”五分钱,根本不可能去租来看,能拥有一本属于自己的“人仔书”,更是我想都不敢想的。

走出老师的办公室,我变得专注而上进,期末考过后,如愿从老师手里接过人生中的第一本课外书,激动得手抖。我把书装进旧书包里,才放进去就拿出来瞧瞧,又轻轻放进去,刚放进去,又忍不住拿出来看几眼。就这样来回折腾了很多天,我才郑重其事地翻开书页。

这个“翻”的动作让我沉沦了,与书结下了一辈子都解不开的缘分。每到周末,我就走很远的路去公社的新华书店看书。渐渐地与新华书店的销售员熟稔了,他会在我看书的时候递过小矮凳。在这方小矮凳上,我探索了生命的起源,见识了人生的真善美、假丑恶。

工作后,我非常喜欢购书。专业书籍、文史哲甚至童书,我都会买来细读。我像一块干燥的海绵,在知识的海洋里贪婪汲取,不分昼夜。与书“闲谈”的快乐不亚于我与石头“说话”的乐趣。石头不说话,它用形态和纹理告诉我怎么把最佳的内质、最美的风姿呈现于众。书也不说话,它用排序整齐的铅字和洁净的草木香带我体悟多彩人生,唤醒生活本真。

天命之年,我突发奇想,要与更多的人分享这阅读的奇趣。于是,建了一间公益书屋,把这几十年来近万册藏书都装进去。无论是闲暇午后、落雨黄昏,抑或是月色如水的静夜,我都希望有人走进书屋,静心阅读。

一个打石头的匠人,如此恋书。而人生就是这么奇怪,很多人或事物,一旦结缘就再也难解,如我与书。

--> 2023-10-29 □刘国文 1 1 泉州晚报 content_50866.html 1 拾忆书心 /enpproperty--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