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李雅珍
斑驳的月光青睐摇曳的树枝,毫不吝啬倾洒遍地碎银。暮色霭霭,沉沉静垂,村口嬉戏的孩童不情不愿回到家中,此时村落一片静寂,依稀只听见树丛中传来的蟋蟀声。
夜幕降临,灯火次第亮起,一盏盏,一户户,村子家家户户透出昏黄的灯光,狭窄而又温馨的院落里,风扇吱呀吱呀作响,我和姐姐抱着香甜的蜜柚,一块一块地往嘴里送。在家乡,每逢中秋节,家里的大人都会准备好月饼和水果供奉月亮,祈求家庭年年和睦团圆。不久,被云遮蔽的月亮也渐渐显现真容,淡灰天空背景上的光亮也成了年年的寄托。
流动的风,携着夜的韵律缓缓吹过,圆月清幽的光,笼罩着朦胧的窗口,疏影横斜的楼影,悄无声息地撩拨着我的心扉。“天上一轮明月圆,古今何处不中秋。”望着天空挂着的一轮明月,家人闲坐,灯火可亲,慢煮生活,岁月深深,如此,甚好。漂泊的游子寄乡愁于明月,等待的亲人寄思念于明月,乡愁和思念的力量终将汇聚成归家的平坦大道,让游子不再忧愁,让亲人不再担忧。
后来村里家家户户盖起了小洋楼,围墙围住的不仅是空间上的距离,也阻隔人的亲近疏离,离月亮越来越近的同时,家人相聚的时光也逐渐缩短。那些一起彻夜长谈的画面变得模糊又难得。
再后来,家里的小孩们,包括我和姐姐依次到外地上学,我的父母也背井离乡,外出打工,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,“从此故乡再无春秋,只有冬夏”。曾经热闹的村落也变得门可罗雀。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年没有回家过中秋了。中秋,是短暂告别后重逢的悸动,是漫长离别前团圆的慰藉。
秋风萧瑟,银杏叶飘落。那些细碎又平常的片段,柔软而浪漫的光亮,一点点拼凑出生活的诗意和远方。院落中有妈妈细心呵护的菜园,虽然菜苗有时候会被我们压扁,但秋天仍会长出新鲜的蔬菜。院落里有爸爸的牌桌,是饭后闲余的消遣的地方。院落里还有我们的秋千,四季更迭,快乐的情绪飘荡。
终于,在那日清晨,我搭上了一趟开往故乡的列车,沿途天朗气清。拐过那个通往村庄的路口,踩在脚下的就是童年时,那条再熟悉不过的道路,当年高洼不平的窄窄的土路,已然变成了眼前宽阔平坦的水泥路面。还未走近,便听见熟悉的闲谈。回到来时的地方,那里有爸妈等着我。那晚的月一如既往,纯净、明亮,是秋意时节轻染的欢喜,是人间良辰美景的圆满。
又到了分别的那天。爸爸妈妈送我到高铁站,我望着他们离开的身影,逐渐模糊成一个点,最后退出视线。细雨蒙蒙,带有一丝秋日的凉意,我突然想起一段文字,很适合描写离别的画面。“大概是放了太多想念,行李才会在积雨的路上隆隆作响。看过山河流澜,城市烟火,却不敢凝望,你闪烁不舍的眼。他们一边说着累了就回家,一边说着世界还很大。那些温热的道别,轻轻变成‘按时吃饭,早点休息’,而我没有回头,直到披上月光。”
(作者系仰恩大学文学院2021级学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