诗人陆游在《客中作》里说：“累累红果络青篾，未霜先摘犹酸涩。”放翁先生是懂红果的，知道刚刚采摘下来的红果略有酸涩。可即使这样，也阻挡不了人们的口舌之欲。

红果，因色得名，其真正的名字由来已久，据《尔雅》载：“机音求，树如梅，其子大如指头，赤色如小黍，可食，此即山楂也。”山楂可健胃消食，可化浊降脂。

家乡的秋季，田野里不光涌动起金色的麦浪，更有一棵棵鲜艳如火的山楂树。迎着秋风，山楂浑身洋溢着成熟的魅力，那红彤彤的山楂在园中的角落自成一景，闪耀着整个秋天。

小时候的秋天，我常跟在奶奶身后采摘院子里的山楂，也会骄傲地向小伙伴们炫耀自家山楂的美味。可惜山楂甘酸，除了我们小孩子喜欢馋嘴时当零食，就是年轻人勉强吃几个。老人是绝对不喜欢吃的，他们看到我们吃山楂都要躲得老远，生怕牙齿酸倒一片。别看老人们不喜吃山楂，做山楂却极有心得。

奶奶就是料理山楂美食的高手。山楂刚从树上摘下来，她便指挥孩子们来帮忙。把山楂洗净，去蒂去籽，再把红艳艳的山楂倒入锅中，加一大勺绵白糖和冰糖，加水没过山楂，小火慢熬至汤汁浓稠，稍置。放凉后盛上一大碗，嘴馋的我们争相品尝，即使是喝上一口汤汁，口腔里顿时被酸酸甜甜的美味包围，一道健胃消食的山楂罐头做成了。这道美食老少皆宜，获得家人的一致好评。

孩子们最爱吃的莫过于冰糖雪球和冰糖葫芦。冰糖葫芦好做些，只要炒好糖色，把处理过的山楂串成串，在糖色里滚一圈，沾上凉水冷却，嘎嘣脆的糖葫芦轻松做成。咬一口冰糖葫芦，脆甜的糖衣和酸糯的山楂入口，甜与酸、脆与糯在口腔里碰撞出奇妙的感觉，余味悠长。但冰糖雪球的做法有些麻烦，可奶奶从不嫌烦。她先在锅里加糖、淀粉和清水，熬出拉丝状。将山楂倒入锅中，再不停搅拌，直到山楂颗颗挂上雪白的糖霜，酸甜可口的小零食便出锅了。孩子们只要一听到雪球出锅的声音，那小手便热闹起来。奶奶总是笑着应承：“还有呢，别着急。”

奶奶喜欢做这些山楂小零食给孩子们解馋，但她更喜欢用山楂入菜。

我曾经吃肉伤到了胃，后来只要一见到油腻的食物便掩面而逃。奶奶也不知道是怎么琢磨出来的办法——在做红烧肉或排骨时，会加入几颗山楂。结果红烧肉出锅时，肉香弥漫厨房，其色泽诱人，肥而不腻，我每次都吃得停不下来。

那时，肉不常有，山楂常有，奶奶总是变着法给我们补营养、做美味，让我们在贫瘠的生活里尝遍山楂的甜。

现在山楂大量上市，我也多买几斤，想让女儿尝尝山楂的美味。可相较我的口味，女儿更喜欢吃冰糖葫芦，她说冰糖葫芦中有幸福的味道。

也许女儿感知的甜是没有经过苦涩侵染的甜，而我的甜则是苦难中磨砺出的甘，像酸山楂中的一点甜味，像奶奶的手为我们烹制出的温暖，一直甜到心里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