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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1月09日

家族与乡愁的寻根之旅

□林 颐

《聆听父亲》张大春 著文汇出版社

《聆听父亲》的诞生,缘于1997年除夕的一次意外。父亲摔伤了脊椎神经,身体日渐衰弱,儿子尚在妻子腹中孕育,张大春怀着迫切的心情,开始动手书写家族几代人的命运与乡愁。

父亲—张大春—即将到来的儿子,构成了一种牵连,一种传承,张大春是儿子,也是父亲,他在书中预设了一个倾诉对象——你,即他那尚未出生的儿子,他要把家族的故事讲予他听。在这个承上启下的位置上,张大春自然而然地回首往事,想象未来。而所有的未来,都建立于从前那些悄然消逝的、一点一点的往昔。

要讲述父亲,还要讲述父亲的父亲、父亲的父亲的父亲……还有生养父亲的那些女性们,父亲们交往的亲友们,于是,一张绵绵密密的网渐渐形成,张家的往事就像一部小型的百年中国史。原来,张大春的高祖父张冠英是举人出身,张冠英是个迂人,不通晓如何与官场里那些人交际,又识人不明,竟被人设下圈套谋夺了三百亩的良田。后来,曾祖父张润泉经商,家道又兴旺起来,再以后,我们知道,近代中国发生了很多大事情,一个家族就像漂浮在汪洋上的小船,载浮载沉,命运让他们流离到了小岛,安家落户,落地生根。

于是,我在阅读展卷中,恍然而醒觉,不可以把《聆听父亲》仅仅定义为亲情散文,它内在的底蕴是一次寻根式的文化探讨。所以,书中才会出现“奥德修斯的惩罚”,张大春说:“它和你爷爷的故事有点儿遥远的关系。”奥德修斯的故事,意味着什么呢?那是一次悠长的还乡之旅。奥德修斯必须与美貌、享受、青春和一切停驻不前、毫无出路的囚禁、永恒的囚禁作抉择、作斗争,他必须返回他的故土与原乡。

张大春说自己要在儿子五岁时向他讲述奥德修斯,在张大春的想象中,他已经准备好了,怎样回答每个孩子几乎都会问的“我从哪里来”,并且在内心叩问自己“我往何处去”,尽管他的回答未必就是答案,尽管答案可能只会导致进一步的追问,而张大春说:“我们只好继续提出问题,将自己保持在更广大、浩瀚、无垠无涯的迷失之中。”

张大春的祖籍是山东济南,《聆听父亲》里有很多笔墨用于描述“清帮”往事,这是一个民间组织的地方保安团体,这些往事凝结着数代人的追忆和缅怀,在张大春返乡寻亲的数日里,经由五大爷、六大爷等乡人的口述,重新被鲜活地呈现。我们对于故乡总是有着深沉的依恋,故乡不一定是某个地方,它更多的是一种向往和寄托。怀旧和乡愁,是台岛文学的一大主题,这群“失根”的写作者,抱着对“缺席的家园”的向往,试图用文字复建自己的故园。怀旧,关系到人类的身份认同,它把人们的过去与当下和未来联系起来,它使得我们拥有立足之地,有枝可栖。

恐惧。这是书中一再出现的一个词语。张大春的恐惧,起始于个体面对未可知的命运所带来的焦虑感。张大春撰写《聆听父亲》之时,正处于一个特殊的时间节点,生与死的节点。他对于无常的命运慨叹虽然有着西方式的“奥德修斯”式的联系,但他的中国文化的个性是十分鲜明的。张大春的思想内核与语言表达都是中式审美的,平缓的笔调让生与死的焦虑思考转化为平静、纯粹、智慧,以及美的形态,恐惧得以平息,作家与之安然共存。

《聆听父亲》是一种精神私史式的内视写作,或可称之为心灵自传。作为一个“书写的人”,张大春在自觉地正视“自我的恐惧”,将其转化为生命中最真实的一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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