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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1月15日

红砖大厝

□杨华强

喜欢故乡的红砖大厝。五开间三落古建筑,墙面缀满瓷雕堆剪花鸟麟凤,屋檐垂拱装饰狮子鲤鱼彩绘。门廊青石圆柱皆镌刻双龙戏珠浮雕,红砖拼花水车堵雕镂繁复山水花草,鎏金错彩,历经沧桑岁月,依然古色古香。

红砖大厝,气派恢宏。前落接后厅,走廊连榉头,院落带护厝,东西厢,西护龙。红砖墙壁,花鸟山墙,石雕柱础,木雕门窗,重梁抱柱。沿回廊,绕天井,让人恍若穿花度柳一般,画栋雕梁,匾额楹联,惟妙惟肖。层层叠叠的雕花,红灯笼下灯影重重,从你眼前经过。从红砖黛瓦到雕空花窗,从亭台木柱到翘角飞檐,满目都是精美的雕刻,梅兰竹菊,祥禽瑞兽,藏的是《八仙过海》《陈三五娘》的精彩传说。一笔笔彩绘,一刀刀雕镂,都凝聚着闽南工匠大师艺术结晶。

当年,多少大厝瓦房的儿女呱呱坠地,多少大厝后辈从这里出走,走过车辙“哒哒”弯弯的石板路,去往五湖四海,离乡过海下南洋,放飞梦想,闯荡世界,爱拼敢赢。无论漂泊到哪里,都割舍不下对故乡的思念。根在哪,心在哪。纵然千里万里,也要迢迢奔回故园。

曾经的红砖大厝,住着十多户人家,五世同堂。阿公阿嬷,兄弟叔伯,媳妇妯娌,有很强的亲缘力。共处一厝,聚人气,生和气。若是月夜,石埕玉兰树下,煮上一壶铁观音,八九婶婆叔伯吹洞箫、弹琵琶、拉三弦、打节拍,小娘嫂子低吟浅唱。《元宵十五》《长台别》《因送哥嫂》曲声清雅悠扬。厝边婶叔抱孙来凑热闹,喝茶听曲,盈盈一厝,邻里和睦。

每遇祭祖,红砖大厝便开始喧闹起来,子孙集结于此,在袅袅青烟中,烧香点烛,五果三牲,缅怀祖宗功德。每遇喜事,大厝里张灯结彩,欢声笑语。婶婆姑嫂银钗盘簪,叔伯兄弟唐装披红,媳妇姨妗打扮水当当,蒸糕炊粿,燃放鞭炮。开枝散叶,人丁兴旺,先辈们的荣光,被代代传承。

儿时夏日炎炎,大厝廊道厅堂成了孩童纳凉的好场所。在红砖地板铺上竹席,或躺或坐,仰头看着那照壁墙上刻满古早人物神话及栋梁诡异的神兽,引起我们的好奇心,那云缤高髻的织女走在天桥上与迎面而来粗衣宽袖的牛郎相会絮语。另一片屏风上,白发银须的仙翁不是捧着大红桃吗?雕画上刻的双龙为什么跪拜石塔?飞檐斗拱,花窗屏墙,合抱圆柱,都有精巧的浮雕彩绘,令人浮想联翩。

曾经辉煌的红砖大厝,如今已不适合居住了,但老人依旧坚守在宅院里,红砖灰瓦是最好的见证者,雕梁画栋是最好的陪伴者。他们认为祖先的灵气在,祖先的祝福和嘱托,是任何现代建筑所无法给予的。

红砖大厝,吸引着每一个在这里生活过的人,也吸引着每一个往来的参观者和造访者。我见过许多人走进大厝,他们对每一块图案仔细推敲,对每一处木雕细细琢磨,对每一块纹饰慢慢考量。他们站立着,沉醉在红砖大厝的时光里,久久不肯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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