树叶翻飞，在风中“沙沙”作响，编织出一曲落寞的歌谣。院里的树被时间一次次缠上粗糙的细痕，也被时间一次次拔高，它早已在院中撑起了一片绿色的天地。

爷爷挪动瘦弱的身躯，在躺椅上坐下，如同往常那样在院中，闭眼感受着细腻的微风，感受着那棵高挺的树。而后，拾起一旁石桌上泛着微黄的诗集，如同记忆中那个模样，轻声读了起来。我看见丝丝缕缕的阳光落进他的皱纹里，看见空气中浮动的尘埃，在那束来自树木的柔光中，我不知道是第几次感到安稳。

我忍不住回忆起过去的他，在农村砍柴、种田、喂鸡鸭、做饭菜……向来是不在话下。有时他宽厚的肩膀托起幼小的我，在他的臂弯里，他念着诗伴我入眠。

“囡囡，来爷爷这里。”他那有些暗沉的声音突然响起，我从回忆中抽身而出。“我这就过来了！”我匆忙朝他跑去。他抬出手指了指一边的椅子，示意我坐下。“好久没给你念诗了，现在就给你念一首吧。”爷爷靠着椅背，一如往常轻声读起诗来。“梦后楼台高锁，酒醒帘幕低垂……”我静静听着，思绪飘飞。

时间的翅膀不断飞舞，时针一次次被回拨，身旁的树木不断下落，粗壮的树干被压缩，他脸上的皱纹在变浅，我的视线在降低。恍惚间，一切的时间都被拨回我的幼儿时期。

“囡囡，来！爷爷抱你。”我扑进他宽厚的胸膛，“咱们在那儿种一棵树吧！让他陪着你长大。”我兴奋得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。

于是那棵树便落地生根了。

看那树仿佛看见了自己一般，我把家里的椅子摆在小树的一旁。“等这棵树长大了，爷爷要和我一起在树下乘凉！”我顺着树苗的树干上那一道道痕迹，轻轻抚摸着小树，提出要求：“小树，你快点长大吧！”爷爷乐呵呵地坐在一旁，也随口对小树鼓励道：“小树，你可寄托了我们俩的希望，未来乘凉就靠你了！”此后的日子里，我们一起给小树施肥、浇水、修剪残枝枯叶。爷爷拿着他那本陪伴他许久的诗集，在树边缓声念着：“忆昔西池池上饮，年年多少欢娱……”我懵懂而不能知晓诗的含义，但我钟爱爷爷给我读诗，仅仅是他的声音，便曾一次次安抚我入眠。

爷爷念诗的声音从童年里，飘转到今天。我一如爷爷所言，在树的陪伴下成长，我们一起在树荫下乘凉。我在爷爷的诗中，一次次忍不住思绪飘飞，既感受着阳光和树荫，也感受着爷爷的陪伴。我细品着回忆的甜，也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珍惜当下，莫留悲切于未来。

又是一阵风吹来，树叶乘着风，缓缓下落，在半空中演绎一出悠然的舞剧，我的怀旧也许是爷爷种下的树、念出的诗吧。

（作者系安溪一中高三年学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