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年的小学时光里,我羡慕过一种人。不是老师,而是每节课可以“早出晚归”的敲钟人。在我眼中,他们如同一部电影的导演。哪个时间敲响下课钟,哪个时间敲响上课钟,哪个钟声意味着做课间操,哪个钟声指示升旗仪式,都取决于他们的动作。一般情况下,敲钟的时间是固定不变的。可是,当何时进入上课状态、何时回返轻松惬意,与他们的行动息息相关时,心中的羡慕就油然而生了。
上课钟声是急促的,如同命令又像是提醒,提醒我们上课时间到了,玩耍的心要收起,学习的心要盛开。下课钟声是悠然的,如同温馨提醒,可以稍作休息,让学习的心松弛下来。不管悠然或急促,都显得有些清脆。很显然,它是如今自动化的电铃不具备的。电铃不管慢或快,设定之后,只有一种节奏,无须人力掌控。虽然便捷,但总觉得少了一些韵味。它做到分秒不差、绝对准时,它甚至让敲钟人“失业”了,让钟声变为铃声。菁菁校园里,就这么少了一种颇可回味的角色。闻铃声喜忧参半,这是我常有的感受。
钟声何尝不是校园的一种音乐呢?它不是时有时无的,而是于每天固定时刻,定会响起。它是校园里奏响频率最高的音乐。当初不觉悦耳,而今在耳畔响起,却忍不住动情。
敲钟人是谁?我不记得过哪怕其中一个人的名字。他们要么是我的同班同学,肯定是个子高高的,坐在班级最后一排。他们要么是高年级的学长,偶尔地,还在走廊上玩耍的我见过高高的身影,走到拉绳垂悬之处,钟声急切又有节奏地响起,同学们如得命令一般停下玩闹快速入座。
许多时候,我会止不住假想,如果我是那个敲钟人,学校的作息时间由我来“安排”,岂不是无比荣耀之事?我素来个子不高,且成绩一般,不曾有过这种幸运。假想之外还有遐想,如果我是敲钟人,同学们会不会高看我一眼呢?会的,我无比确信。今日这般假想与遐想,足以反证我当年的不曾敲钟是确然的,联想之强烈足以衬托当初的渴望与失望。只是,虽不曾正大光明地“安排”或“命令”过全校师生,趁着放学过后多数老师同学离校之后,鼓起勇气狠狠地敲几下钟,是我做过的恶作剧。既然不曾造成恶劣影响,好像也算不得恶作剧。不止一次,速度或快或慢,节奏或急或缓。同学不在,无人高看;老师不在,不被批评。乐得自由自在。
无比羡慕敲钟人,是小学时光里一直萦绕心中的情感。从未对他人谈及,却时常不期然地泛起。泛起的时候,操场上的黄土、时好时坏的水泥乒乓球桌、三层的不高的国旗台、唱过队歌的大礼堂、我时常找不到三角板的数学老师宿舍,校园的许多角落就会一一在眼中浮现。小学时光学过的音乐应该不少,如果说《中国少年先锋队队歌》是同学们共唱的,这至今萦绕在耳畔的钟声则是独属于我的。后来的我不再听过。不过,在记忆中时不时响起,已是我倍感知足之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