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家附近,有一小型公园。一条浅池,横穿南北。池中鱼儿繁殖得厉害,似乎任何角落里,都可见水下黑黝黝一片。黄昏时分,大人小孩纷至沓来,席地而坐,或驻足流连,好像在观赏一场鱼儿版的花样游泳表演。因有这番情景,让儿子常常慕鱼而至,还有我这个老男孩。
似乎觉得老是免费观赏,有点过意不去,后来我们不敢再空手了,总会在出门之前,趁老婆不注意,偷偷抓个面包或馒头,塞到口袋里。倘若家里空空,我们也得在过往路上,买个热馒头。不这样干,好像就无脸见鱼似的。
有一小木桥,横架在浅池最窄处。那是我们父子俩最喜欢喂鱼的落脚处。坐在桥沿,双脚滞空,任意摇摆,似太空漫步般飘逸。捏碎一小块面包,随意扔掷在水面,面包碎像块磁铁,旋即便吸众鱼群。粥少僧多,大家互不礼让,争相撕咬。激起的涟漪,迅速向四方扩展,层层叠叠的水纹,俨然是朵绽放的水中牡丹。儿子小手指向哪里,鱼儿游到哪里,从未有差错,让人惊愕,似是以为儿子在玩提线木偶呢。鱼儿听话、配合,愈叫儿子撒得更欢了。
可是不久,一块疑云涌上儿子眉头。他嘟囔着:“为什么大鱼只会在旁边看着,不去吃呀?”
我早有发现,但没往深处琢磨。于是我说:“可能在学孔融吧?”
我的解释,似乎太过似是而非。儿子毫无反应。他连抓几块,对准大鱼处扔去。但大鱼依然视若无睹,迟疑了片刻,扇扇鱼鳍游走了。
“爸爸,我们抓条小鱼回去养吧?”人就是这样,喜爱某物,总会得寸进尺。小儿子也不例外。
“咱们把小鱼抓回去了,那小鱼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,找不到宝宝,会很伤心的。”对此番巧妙婉转的说辞,我不禁在心里暗暗得意。
“爸爸,干脆也把小雨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抓回去。”静寂多时的儿子,突然像没征兆的火山喷出一口巨浆,几乎把我震呆了。
“可是我们家的鱼缸住不了这么多啊!”我以退为进,继续反驳。
这次喂鱼,有关的一切对话,似乎都有双重含义,然而儿子却想不透。
过了些时日。我刚迈进门槛,儿子跑过来,一把拉住我的手臂,往鱼缸处赶。在鱼缸旁,他兴奋地指这指那,还不忘介绍几条新鱼的来源:楼下一个小朋友,从我们喂鱼处捕来一些,他向其讨来几只。
仅过几天,新来的鱼儿,一条一条泛白死去。我们不是养鱼专业户,根本不知死亡原因,但我仍带着些揶揄的意味向儿子解释:它们是寂寞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