悟空化缘前,先画个圈,将唐僧、八戒、沙僧囿于其中,叮嘱大家勿走出圈外。三人不听话,出去溜达,很快就着了妖怪的道。
圈是边界,是限制,是虚拟的分类,是微茫的希望。天地万物,好像都在圈中,概莫能外。
读古书,总能看到圈子的存在。两个赳赳武夫,一身蛮力,手上又有武器存在,话不投机,立马拔刀相向。打着打着,一人突地跳出圈外,喊声“大哥,小弟输了!”于是双双放下兵器,在古树下吃起酒肉来,甚至吃到月上东山。
钱锺书将婚姻比作围城。围城就是一个个圈圈,城内坊肆峥嵘,城外阡陌纵横。城里的人去郊外休闲踏青、舒啸赋诗;城外的人来城里投亲靠友、红尘买醉。正如老钱所说,有的时候,城里的人想出来,城外的人想进去,不知多少人能够如愿。
封建时代,人分三六九等,界限分明。谈婚论嫁时,讲求门当户对。龙配龙,凤配凤,黄鼠狼家二小姐配老鼠家的大公子。也有例外,《后汉书·宋弘传》中说,已为人夫的宋弘长得一表人才,被光武帝的姐姐湖阳公主相中,光武帝想试探一下宋弘的态度说:“谚言贵易交,富易妻,人情乎?”不料宋弘对道:“臣闻贫贱之交不可忘,糟糠之妻不下堂。”宋弘果然好男人,难怪被公主看上。
封建官场波谲云诡,险象环生。在那个圈子泡久了,有人觉得没意思,心生去意。陶渊明很决绝,挂冠而去后头也不回,直接归田园居、种花种豆;郑板桥有点优柔寡断,《板桥家书》中,他数次提及不想为官,可老也下不了决心;龚自珍这人味道长,“只将愧汗湿莱衣,悔极堂堂岁月违。世事沧桑心事定,此生一跌莫全非。”在官场跌了跟头,官是当不下去了,决计辞官回家。
在这巴掌大的小城,晚间的鸡毛小馆总是烟火升腾、人头攒动。三两个炉锅,一两瓶老酒,七八个掏心掏肺的老兄弟、老姐妹大口吃肉、大碗喝酒,虽不能大秤分金银,却也快意恩仇。原有的圈子若断若续,新的圈子又在形成。五彩缤纷的岁月、经纬交织的生活,构建起数不清的交往平台,只不过平台之上,有人凭栏远眺志得意满,有人栏杆拍遍长吁短叹。
小圈子与小江湖,都是老百姓生发喜怒哀乐的场所。黄山谷说:“桃李春风一杯酒,江湖夜雨十年灯。”这句诗为啥广为流传?我想,它总是容易让人在“江湖夜雨”的情境中,想起自己曾经混迹过的某个圈子,或者圈内的某位酒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