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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年12月21日

假 发

□彭忠富

(江一尘 绘)

人上中年,诸事烦心,连头发也跟着来趁火打劫。十来天不理发,两鬓就如严霜覆盖,让人不敢对镜直视。无奈只得又去理发店,将头发剪成极浅的小平头。每天早晨洗脸时,顺带着将头抹一下,倒也省事。理发店老板说,我这个年龄,头发不是白就是掉,有些人是又白又掉。如果要在白发和掉发之间做选择,我宁愿选择白发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谁不希望自己有一头浓密黑亮的头发呢?

可是,岁月不饶人啊!白发嘛,至少头发还在,我可以将其染成黑色,或者剪成浅平头就完事了。至于掉头发,一天天掉下去,最后就成为秃头了。没有谁喜欢秃头的。二哥比我大四岁,他就一直为掉头发而苦恼。前两年花了一万多块钱植发,可是并没有多大改观。其实我觉得,于掉发者来说,要么干脆剃成光头,要么就戴假发。

世人深受假货之害,可是对于假发,我们却是大为欢迎的。假发可谓历史悠久,《周礼》中把假发细分为多种,“副”是一种有饰假发;“编”则属于一种无饰假发;“次”是一种用假发与自己真发合编起来的髻。后来这些名称都被“髲”和“髢”所替代了。西周的王后、君夫人等上层社会贵族妇女,在参加祭祀等重大活动时,都要佩戴副、编、次等首饰。王后的假髻更有专门的宫廷官员“追师”负责掌理。

周昉《簪花仕女图》中梳高髻的唐朝妇女,充分证明假发是上层社会女性的饰物。它用来加在原有的头发上,令头发更浓密,可做出较为复杂的发髻。清朝开始出现的鬏髻样式有很多,当时的京城有专门制作和销售鬏髻的作坊和店铺。清初的扬州就有蝴蝶、望月、花篮、折项、罗汉、懒梳头、双飞燕、倒枕、八面观音等鬏髻样式。清朝吴敬梓在《儒林外史》就写范进之妻胡氏常戴银丝假髻。当时妇女不但在平时会戴黑色的鬏髻,连居丧时也会戴白色的鬏髻。

爱美之心人皆有之。18世纪时,欧洲贵妇的头顶上就像在开万国博览会。她们酷爱硕大无朋的假发,竞相给假发做出夸张的造型,挂上你想得到或想不到的装饰:蝴蝶、花朵、蕾丝、薄纱、鹦鹉羽毛只是最普通的饰物,水果、蔬菜也是假发上的常客,还有人将玻璃、山水盆景、海军战舰模型等搬上了假发。1744年《维也纳风流轶事》记录了当时的风尚:“维也纳女子的头上有一艘艘军舰、一座座娱乐园和一只只关野鸡的笼子,叫外国人万分骇异……她们的头,有时像有桨有桅杆的帆船。”所以当时有漫画讽刺说,在女人的假发里连厨房水池都能找到。

贵妇们假发的规模越来越震撼,以至于她们戴上假发就无法躺倒,无法坐车,无法打网球,甚至无法通过一扇普通的门。为此,圣保罗大教堂的门厅在1780年特地做了改造,升高了四英尺,就是为了让假发高耸入云的贵妇们能顺利通过。在当时的欧洲,不只女人爱假发,男人也爱,且认为那卷曲蓬松的假发有助于增加男性威严。时人对假发有个唯美主义的形容,他们认为人脸在浓密的浅色卷发烘托之下,看起来就像是清晨云海中初升的太阳。

所以尽管风会吹乱人们的假发,人们仍会把假发的美学捧上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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