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曾剑青
簸箕是闽南农村劳动不可或缺的兼工具或容器之用的常见物件,一般是用竹篾或藤条编制而成,编制时将竹篾或藤条纵横交织成一平面,沿着口敞开的一面,向着左右两边由低到高渐次修编,最后形成前浅后深、前平后凹、三面如城墙的簸箕,聪明的农人会在其左右两边各加一个“耳朵”,有的还在“耳朵”上各穿上一条麻绳,就可成为像箩筐一样用来装东西、挑着行走的容器了。
每年春耕到来之时,母亲就用簸箕将自家有机肥料装满,都是一年来累积的如鸡粪、鸭屎之类的原生态肥料,让我跟在她的后面挑着担子送到田里。担子不听话,两旁的簸箕摇摇晃晃。
母亲笑着说:“那是用力不均匀,导致担子不平衡。”经过多次调整之后,终于找到了平衡点,扁担两头的簸箕变得安安静静、稳稳当当,不再“吊儿郎当”地跟着我走了。几次挑担的经历,让我体验到熟能生巧和劳动的快乐。迈开的双脚和着肩膀上的担子“咿咿呀呀”,默契而和谐地演奏出一曲曲欢乐的劳动之歌,淋漓的汗水、负重的艰辛仿佛就被这样曼妙的节拍、愉悦的心情淹没了。簸箕酷似雀跃翻飞的音符,时而舒缓,时而激昂,抑扬顿挫间,不断地将挑担行走时的疲倦抛之脑后。
春夏秋冬,簸箕担当起送肥料的使命,摇曳的身影在家与田地之间来来回回,幻化出一幅幅奋斗不息的画卷。收获的季节,我们将小麦挑回家,小麦脱粒成一堆混杂着麦叶、泥土、针芒等杂物的麦堆。怎么办?于是簸箕变成了扬麦粒去糟粕的工具,人们先把混合物放置簸箕中,双手端着簸箕,他们一抬手、一踮步,站在风口处不停地晃动,轻的秕谷子或麦芒就会被风扇出麦堆之外,一颗颗金黄的麦粒在夕阳西下的余晖里,闪着光芒,那是大自然对农人最具分量的褒奖。一颗颗麦粒,不就是一块块写满荣誉的奖牌、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奖杯吗?
回首远去的旧时光,我还能看见家乡人们在农忙季节,他们一抬手、一踮步,用最朴实、最纯粹、最具乡土气息的动作,虔诚而殷切地打磨生活的靓丽底色。他们在收获的喜悦里笑靥如花;他们在知足常乐的日子里,打理着美好的生活;他们在充满希望的田野上,在每一个不断付出、辛勤劳作的晨昏里,打造出殷实的家园。
还记得,一年中最大的收成是在夏季,大豆、花生、稻谷堆满家的庭院,晾晒这些五谷杂粮成了放暑假的我们的主要任务。一天烈日当空,正是晒谷物的好时机,我们放松了警惕,几个好伙伴围在一起打牌,大家忙得不亦乐乎。忽然滚滚乌云从天边汹涌而来,我们赶紧拿来早已准备好的簸箕,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通力合作,用簸箕“舀水”一般将所有晾晒的谷物,快速收入囊中,颗粒归仓丝毫无损。现在回想起来,还真得感谢簸箕的贡献。
时光漫漫,每次外出,透过列车车窗,还能看见沿途人家扬起簸箕劳作的身影,那么亲切,一如看见远去的岁月里,我的乡村亲人们的执着坚守,坚守在那一片世世代代耕耘的土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