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徐 妮

不久前，我收拾房间时，无意中翻出了一个军绿色的小木箱，箱子因多处有磨损和褪色，显得斑驳陈旧。我打开箱子的锁扣，掀起箱盖后惊喜地发现，里面放置的是父亲的那把老式推剪。

父亲的老式推剪是手动的，所以也叫手推剪。它外观看起来像一把钳子，长约17厘米，是由两个手柄和两片锯齿形的刀片组合而成。两个手柄之间有一根硬弹簧，使用时捏紧两个手柄，两个刀片会随之左右平移，由此将头发剪断。一旦手稍微松劲，弹簧就会自动撑开手柄，再次捏动一下手柄，就能流畅地推剪头发。

我轻轻拿起这把手推剪，在手里捏了捏，两个手柄仿佛一对在岁月长河里滑动的船桨，一下子便把我带回了遥远的童年。

儿时看这把手推剪，总觉得它特别像一个小人，头大，腿长，不仅龇着牙，还穿着一身亮眼的银色衣服。我曾好奇地捏过手推剪，但由于当时力气很小，压根就捏不动手柄。不同的是，这把手推剪一旦被父亲拿在手里，就变得特别灵活，特别好用。从我出生以后，父亲就会用这把手推剪给我理发。八岁前，我梳过几年长辫，到了八岁那年，为节省时间去学习，父亲帮我剪掉了不好打理的辫子。后来直到上大学前，我都未曾去过理发店，一直是在家中由父亲给我剪发。

记得那时剪发，我通常戴着围布，坐在凳子上，而父亲则站在凳前，手里拿着梳子和手推剪。从后面转到侧面，再从两侧转到前面，父亲轻轻地剪，细细地推，来回地看，直到他觉得非常满意了，才会收起梳子，放下手推剪。每次理发结束后，父亲还会拿起一块软软的海绵，仔细地为我擦掉脖子上和耳根后面的碎发。

上中学后，我开始喜欢臭美。有一次，父亲给我理完发后，我照着镜子左看右看，总觉得额头上的头发被剪得太短，心生不悦，一边抱怨还一边用手拉扯着头发，仿佛这样做就能让头发立马变长。父亲见状后安慰我说：“头发太长会遮挡眼睛，再说头发长得很快，过几天就会变得好看了。”当时的我听后反倒哭了起来。虽然嘴上闹着，但我也意识到了不该如此任性。之后到了学校，老师见到我便问：“是谁给你理的发？”我低声回答：“是我爸爸。”没料到老师却说：“剪得真好，一看就是出自匠人之手。”

上大学后，当我再想让父亲给我剪发时，父亲却委婉地拒绝了，他说：“你们都长大了，时代也变了，要剪流行的发型还是去理发店吧。”我心里一阵心酸，有些事过去了，就真的过去了。回想起曾经，父亲用手推剪给我理的短发，才是真正的经典发型。那一刻，我才恍然明白，当年老师为什么猜父亲是一位匠人。我和父亲谈及他理发的手艺从何而来，才知道父亲是经常看一位老师傅理发，然后自己慢慢摸索研究后才学会的。

一缕头发，一寸光阴。如今，父亲已改用电推剪去为孙辈们理发了，那把写满岁月的手推剪，则被父亲悉心收藏着，陪着他一起回忆往昔的美好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