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次经过小学母校,心头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。曾经的二楼办公室,再也寻不见父亲熟悉的身影;而昔日的校舍,也不复记忆中的模样。
那些年,每次我从外地归来,总是急匆匆地将行李扔在灶间,借来邻居的自行车,迫不及待地奔向母校,找父亲拿家门的钥匙。学校的老师都熟悉,他们远远望见我便会热情地呼喊父亲的名字。坐在父亲的办公桌前等待他放学的时光,我开心地在粉笔盒里翻找孩子们上缴的小玩意儿:橡皮擦、铅笔头、削笔刀。
父亲从19岁起就在松溪小学担任民办教师。当时的教室设在古老的村落大厝里,校舍周围是民房,朗朗的读书声穿透阡陌小巷。20世纪70年代,新校舍在田野间拔地而起,十几间教室和五间教师宿舍并排而立,长长的一排,气势恢宏。
学校的东面是一片广袤的田野,田埂小道通往吴厝,春季大麦麦苗迎风飘扬,秋来漫山遍野粉紫的薯花争相绽放;南面是热闹的篮球场和香气四溢的食堂,高大而杂乱无序的桉树环绕四周,形成独特的校园围墙。南边的学子们每天穿梭在树林间的小径上,欢声笑语。新校舍的西北面是一个宽敞的大操场,400米的跑道环绕其中。这里的夹竹桃郁郁葱葱,四季花开不败,粉色的花海宛如另一道绚丽的校园围墙。由于校园面积辽阔,学区举办的运动会经常选择在这里举行。
在这里,父亲不仅教过二哥五年级的语文课、我三年级的数学课,还兼任音乐老师。那时学校的文艺表演几乎都是他在幕后默默付出与组织的。退休后的父亲在医院治疗时,自豪地告诉我去年母校让他回去组织腰鼓队,还拿了学区二等奖。父亲第一次组织腰鼓队时我读五年级,他让我去帮他教低年级的学弟学妹,“咚吧咚吧咚咚吧”的敲鼓声至今萦绕在耳。
不久前,我在黄塘街补鞋时遇到一位老人,闲聊中,他说跟我父亲是同学,都在惠南中学读过书。望着他满头白发,我心里想:父亲如果还在,是否依然一头青丝?
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,每年春节左邻右舍都会买来红纸请父亲帮忙书写春联,我们家楼上的房间和客厅都会铺满红彤彤的对联,墨香扑鼻。村里的一些板报、宣传大字也会请父亲去书写。有一次父亲正在专注地写字时,镇长经过并驻足欣赏,回去便打电话给工作人员说某村的宣传栏也叫陈老师去写吧。每每提及此事,父亲语气骄傲随后责备我们兄妹几人写字没有继承他的风范。
父亲在松溪小学任教了整整五十年,一批又一批学生从他的课堂中走出。即使今天我也常常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学生的关照和帮助。
听说朋友调到我的小学母校任教,我借机再次亲近母校。“叮咚叮咚”的上课铃声远去,那些曾经熟悉的脸庞和身影在记忆中渐渐模糊。走到二楼阳台,看到依然屹立的大树时,我伸出手,似乎可以触摸到那年扛着锄头植树时吹过的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