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蔡安阳

前几日，又一次读到史铁生《老海棠树》里的文字：“如果可能，如果有一块空地，不论窗前窗后，要是能随我的心愿种点什么，我就种两棵树。一棵合欢，纪念母亲。一棵海棠，纪念奶奶。”笔下那棵晃动着的合欢树，字里行间是他对母亲的思念，让我蓦然间湿了眼眶。

合欢树晃动的光影，唤醒了我最悲伤的记忆——与母亲离别。我已忘却了离别的时日，总觉得前一秒，她还是在的，可我要与她说话，却又寻不着。

为了追寻母亲的足迹，我踏上回乡的路。漫步在这片熟悉的土地，看到那些层层叠叠的梯田、郁郁葱葱的树林，那些儿时的记忆便如同被唤醒的精灵，纷纷涌入我的脑海。

我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女子，温婉贤淑、勤劳善良。她的笑容总是那么温暖，如同一缕阳光，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。在我成长的岁月里，母亲总是默默地付出，用她的双手为我们编织温馨的梦。

小时候，家里条件艰苦，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，为我们准备早餐，然后去田里劳作。晚上，等我们姐弟都躺下休息了，她还要在昏黄的灯光下，给我们洗衣缝补。孩子最贪恋的就是母亲的怀抱，我也不例外。为了能被母亲搂着睡一觉，我不惜伤风感冒，当我生病后，母亲便守在床边，温柔地抚摸我的额头，轻声细语地安慰我，直到我渐渐睡去……那时的我，并不懂得母亲的辛苦，只是享受着她带来的温暖和安心。

母亲喜欢做饭，据说这厨艺得外婆真传，相当厉害。小时候，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客人，母亲总是忙碌于厨房，用她那双灵巧的手为我们制作出一桌丰盛的佳肴。那时候，踮着脚还够不着桌面的我，总是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母亲身后，或围着她打转。有时候母亲忙起来，我就像块“绊脚石”，几次险些将她绊倒，但她从不气恼，只是笑着揉揉我的头发，说：“小儿乖，去边上玩，一会儿妈妈给你留颗最大的鱼丸！”母亲的话似乎带着魔力，我闻着锅里鱼丸的香味，乖乖坐在台阶上，望着她瘦小的背影以及锅中腾起的热气，真实却又缥缈。

母亲虽没受过多少教育，但她总是用简单而深刻的话语，教导我如何做人，如何处世。她说：“做人要善良，要懂得感恩。”她说：“无论遇到什么困难，都要坚持下去，因为生活总会有希望。”这些话语如同乡间的溪流，潺潺细语，却深入人心。在母亲的教诲下，我学会了如何去爱，如何去关怀他人，如何去面对生活的挫折。

岁月无情。在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母亲的时候，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。与母亲别离的那一刻，我仿佛失去了整个世界，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悔恨。我悔恨自己没有多陪陪母亲，没有多关心她的身体，没有让她享受到更多的幸福和快乐。与此同时，我又深深地怀念着，怀念那些与母亲一同度过的日子，怀念她在床边日夜的守候与照料，怀念她将鱼丸吹了又吹送入我口中时的宠溺，怀念她带我去田间劳作，怀念她教我识别各种农作物……那些看似平凡的日子，如今却成为我内心深处最珍贵的回忆。

我的母亲，如今，她又去了哪里？她曾说过，她离不开这片田，那么，她是不是已经化作了这田间的一缕风、一丝雨？或许如此，才能让她心爱的幼子心有归处，不再漂泊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