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州人的夏季餐桌上常能见到一样蔬菜,那就是空心菜。特别是上山纳凉时,选来解馋的小菜中,就少不了一碟凉拌空心菜。这菜还有个名字叫“蕹菜”,但是不少泉州人更习惯将它唤作“应菜”。
正如闽南俗语所说的“一样米饲百样人”。对于空心菜的喜好也是因人而异。比如有的人很喜欢吃空心菜,甚至情有独钟,平时选青菜时就非它不食,凉拌、清炒、煮汤皆宜。有的人对空心菜的态度是可有可无,通常是将它与其他蔬菜一视同仁,有菜吃就行,从来不管是空心菜或者是苋菜、大白菜等,只要是青菜就来者不拒,统统可以纳入腹中。反之,有的人只是瞄一眼空心菜就会心生厌烦,此类人中以小孩居多。我小时候就是如此,不仅不爱吃空心菜,见到其他蔬菜也不愿意动筷子,眼里只有荤菜,是家里长辈们眼里无肉不欢的挑食囝仔。
我家里烹饪空心菜的方式,通常是热炒。大人们通常是在热锅中把油烧热,再倒入空心菜与拍碎的蒜瓣一起用大火快炒,出锅后的菜就像被片片雪花装点的青翠小山丘,翡翠色中微微泛白,还散发着阵阵蒜香,总能引人食欲大开。
现在时兴的一些大棚菜,有时会颠倒了四季,也减弱了蔬菜的本味,譬如在大棚中种植的空心菜,我就觉得尝起来似乎少了那股独特又让人怀念的“老味道”。
20世纪80年代,我曾见过空心菜的花,它与牵牛花相似,喇叭状,白里透紫,清新淡雅,仿佛及笄女孩的脸庞,娇柔可人。当时我和家人一起住在父亲单位的家属大院里,因为院子里有一块闲置的空地,居民们就将它开辟成菜园,每家分一小畦。因为空心菜长得快,和韭菜一样每次割完一茬就能接着继续生长,因此不少居民喜欢在自家的菜地里种植空心菜。当时一到夏天晚上,我就模仿古人秉烛夜游的方式,去菜园里溜达一圈,有时趁菜地无人看管,还会借着月色去偷摘一些空心菜花、油菜花或是豌豆花来尝鲜。纵然明知隔天会挨大人们的责骂,嘴馋的我仍会忍不住把地里留做种苗的老苦瓜摘来吃,那特别的味道,至今令我难忘。
新鲜的空心菜被采摘后,需要先择去粗茎才能烹调食用。如今许多菜贩为招揽顾客,大多都提前先把空心菜的粗茎择掉,一捆捆用稻草扎着,喷上水后再摆到台面上售卖。经过处理的空心菜,看起来绿油油又水汪汪的,着实诱人。但是我还是更喜欢过去大院里种的那些不怎么漂亮的空心菜,也很怀念阿姨阿嬷们聚在菜园里,一边择空心菜一边聊天的场景。她们时常聊些日常琐事,有时也谈些八卦趣闻。择完菜,聊完天,大家再各自回家炒菜做饭,等候外出工作的家人们回来团聚,日子就这么缓缓地过去,平淡里透着温馨与幸福。
光阴如朝露,转瞬即逝。一眨眼,我已经搬离那家属大院将近二十年。果然是“向之所欣,俯仰之间,已成陈迹”,昔日的菜地上早就盖起了新楼房,童年记忆也如同彼时大院里阿姨阿嬷们择掉的一地空心菜茎,七零八落地留在了时光里。如今,长辈们都已白发苍苍,而我们这代人也鬓发染霜了。大家再聚时,话题总是离不开“以前”二字,有时还会聊起大院里的菜地和那些空心菜。不少人跟我一样,幼年时其实不爱吃空心菜和各种蔬菜,但长大后又时常怀念那些与空心菜有关的岁月,只是万般思绪涌上心头,却已经无法一一道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