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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7月26日

等记忆开出花

□陈雅锌

我从未想过,时间一直向前走,但有的人和事却永远停在那一刻,就像是一个坏掉的钟表。夏日的小雨淅淅沥沥,如同曾祖母的耳语,何其有幸,我一出生,家里就成了四世同堂,而年纪最大的曾祖母,成了我儿时最要好的玩伴。

曾祖母住的老宅,是十分传统的古大厝。黑瓦鳞次栉比,搭建成遮风挡雨的屋檐,墙壁是由泥土和石块混合而成的,角落里堆积着多余的瓦片,夹缝中还长满了野草。从我家到老宅有许多条小路,每一条路我都记得清清楚楚,有的是土路,坑坑洼洼的,有的则是鹅卵石路,亮晶晶的。去找曾祖母时,我有时喜欢跳过一个个小坑,有时喜欢踩着一块块鹅卵石,无论是哪一条通往老宅的路,都是无比快乐的。

在我出生之前,老宅就一直在历史的维度上矗立着,那时的黑瓦已经褪去外衣,袒露内里的斑白,外墙也被撕得粉碎,或许它早该“退休”了,只是屋里头住的人一直精心地照顾着它,有人在,灯光会亮,厨房有烟火,老宅就一直存在着。曾祖母时常穿着整洁的布衣,梳着好看的发髻,每天都把老宅里的红砖地板洗得干干净净,我那时经常骄傲地跟身边的小伙伴们说,曾祖母年轻时定是一位勤劳的漂亮女孩。

曾祖母得闲时,就会将一把竹藤椅搬到院子里,然后抱着我一起靠着椅背,伴着风吹来的沙沙声,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,也不管那阳光如何爬上我们的手臂、脸颊和发丝。

等到晒足了阳光,曾祖母就带着我进屋泡一盏茶。有次泡茶前,她问我想喝什么茶,小时候的我哪知道什么是红茶,什么是绿茶,随口就说自己听着耳熟的茶名。之后曾祖母再为我泡茶时,选的茶叶就再也没有变过,一直是我说过的那种,而那茶的味道,也始终未曾变过。我想这就是说出口的人往往是无意的,可听者却有意,曾祖母就这样悄悄地记住了我的话,把我的喜好放在了心上。

从前的日子里,没有手机,没有电子游戏,不过曾祖母总是有办法陪我在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寻找乐趣。记忆里,家里打扑克牌并不意味着“斗地主”,曾祖母有自己独特的玩法,可以是“对十”,也可以是“排火车”。我每次和她玩扑克牌,分牌的时候总期待着自己能拿到红色的“大鬼”,因为这样一下子就能得到二十分。有时候拿到了想要的牌,我面上还得端着,生怕被曾祖母看出破绽。一来二去,曾祖母便看出了我的小聪明,但是她不戳破,输给我的时候就是会笑着说,自己今天抽到的牌不好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,长大后的我去城里读小学,由于就读的是寄宿学校,因此每周只能回家一趟,慢慢地,我便不再依恋曾祖母的陪伴。后来去老宅的路变了许多,我也记不大清了。而那时的曾祖母也开始长时间地躺在床上,身上一直插着长长的管子。耷拉的眼皮,微张的嘴巴,她的模样变了很多,老宅也变得阴暗不少,我不知道阳光跑去哪了,只能紧握着曾祖母的手,安静地陪着她,虽然很想和她说话,但是她总是很快就睡着。

时间如同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,偷走了无数的岁月,却仍不满足。如今,曾祖母神采奕奕的样子,早就停留在回忆里,但在我脑海中,她的模样却不曾被流逝的光阴冲淡。我想,这或许是因为那些与她共度的美好时光,正是有了它们的浇灌,心就像是永不干枯的土地,始终能让记忆开出动人的花。

(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2023级学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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