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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8月02日

母亲的牛仔裤

□钱 密

母亲的衣柜里,放眼望去,衣服的颜色只有黑、白、灰。然而在柜子的角落里,却有一抹深蓝色,那是母亲唯一的一条牛仔裤。

十几年前,这条牛仔裤被母亲买回来。昏暗的灯光下,母亲穿上它在我面前转了一圈,开心地说:“好不好看?这是我刚才在夜市买的,你看这裤腿上还有亮晶晶的装饰物。”虽然灯光很暗,裤子上缀着的亮片依旧反射出耀眼的光芒。那时的我处于喜欢一切亮晶晶事物的年纪,那条牛仔裤在我眼里,无疑是极好看的。但是因为母亲没有带我去夜市,正生闷气的我,一下就将违心的话脱口而出:“年轻人才穿带亮片的裤子,你穿不好看。”话一说出口,灯光似乎变得更暗了,母亲沉默了许久,才把裤子脱掉,随后便把它收进了衣柜。

几天后,母亲再次穿上那条牛仔裤。记得那天的阳光灿烂,房间也被照得亮堂堂,但是牛仔裤却不再闪耀。我定睛一看,原来是裤子上装饰的亮片不见了,刹那间,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攥了一下。没有察觉我的目光,母亲只是低头忙着做家务,一如既往温柔地询问我今天想吃什么?像是有了默契的我们,不再讨论那条牛仔裤,就像它上面的亮片从未存在过。只是后来的日子里,母亲再也没有买过新的牛仔裤,衣柜里除了黑色和灰色的休闲裤,就是臃肿宽松的运动裤。

时间悄悄带着生活中的琐事溜走,但是母亲的那条牛仔裤却成了我心里的一个疙瘩。尤其是长大后的我,对许多事有了更深的体会和感悟,脑海里关于那条牛仔裤的记忆也变得愈发清晰。我更是不断猜想母亲那时的心情:或许是发现了喜欢的牛仔裤,开心的她才会特地买回来与我分享。也许那也是母亲想打扮一下自己,对美有了追求,更期待听一听我的意见。每每想起这些,我的心会泛起一阵酸楚。

后来翻阅家里的老相册,我看到了许多母亲少女时的相片。那时留着一头乌黑长发的母亲,习惯将头发扎成粗粗的麻花辫。可是在我出生后,母亲却剪了短发,听说是因为幼时的我总会抓她的头发。而现在的母亲,发间添了许多银丝,变少的头发有时都盖不住头皮,她的青春年华似乎在生下我后消磨得更快了。透过老照片,再次想起那条牛仔裤,我才忽然想到,母亲也曾是一位喜欢亮晶晶饰品的少女。或许那天穿上心仪的牛仔裤,她也是在回望自己的青春,更是想证明岁月不曾磨灭她对美的向往。而不懂事的我却浇灭了她的热情,让她又变回为家庭操劳的母亲。

不久前,我攒了钱,提议给母亲再买一条牛仔裤。此前,我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她的排斥与拒绝,然而,她却只提了一个要求,那就是不要买带亮片的裤子。还没等我发问,她就皱起眉头,抱怨之前那条牛仔裤,洗的时候手一搓,亮片就全掉了,害得她清理了好久。听到这话,我无奈地笑了,心想就算母亲找了这样一个蹩脚的理由,我也要给她买一条好看的牛仔裤,上面还得带着闪亮的漂亮装饰物。当然,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夸奖穿上新裤子的她。

(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2022级学生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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