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蔡旭麟

和当下许多谍战剧一样，小说开头充满了神秘、紧张的气氛，中共地下组织召集重要成员开会，准备开启和实施“千里江山图”绝密计划。似乎被书页中某种力量挟持，特务布控、密室开会、收网围捕……一幅幅画面仿佛经过蒙太奇手法的处理，叠加变形、由远及近，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，掠过我的眼眸，留下了一串串摩尔斯电码在寂静的斗室中飘零……

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，风云激荡，时局艰危。这就是孙甘露所著的《千里江山图》截取的时代背景。1933年初，中共临时中央被迫从上海迁往江西“中央苏区”。这个真实的历史事件，是小说的滥觞，由此引出了一连串惊险而精彩的故事。

小说主角之一的陈千里，迟至第六章，方才风尘仆仆、一身疲惫出场。面对严峻的形势，他急需了解任务内容，同时敏锐的直觉，让他相信地下党组织已被渗透。在与召集人老方接上头交谈不久，突然，大批特务蜂拥而至，包围了剃头铺。为了掩护陈千里，老方壮烈牺牲。只身脱险的陈千里，一时间又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，小说就在这种扣人心弦的剧情演绎中峰回路转，从而调动读者的好奇心理，让阅读的期待一直延伸向阴晴不定的前方。

作为叙事文本复合发展的明暗主线，陈千里一拨人，肩负重任，要在险象环生、重重迷雾中清除奸细这个毒瘤，确保“千里江山图”计划的顺利实施。站在对立面的叶启年则手握一张王牌，早年他曾精心策划，提前布局，指派一个得意门生潜伏且隐藏得很深，这次妄图里应外合，将沪上的中共高层一网打尽。一位是沉着冷静、训练有素，一个是老奸巨猾、经验丰富，可谓针尖对麦芒。双方主要在光怪陆离的上海大都市隐秘活动和博弈，不见硝烟炮火的交锋，却隐含刀光剑影的凛然。

俗话说：“不是冤家不聚头”。陈千里是叶启年的学生，又是他女儿叶桃的恋人，受她的影响走上革命的道路。这一对情侣常常一起背诵涅克拉索夫的名言：“他们说暴风雨即将来临，我不禁露出微笑。”后来，叶桃为了掩护陈千里而不幸遇难，叶启年派出杀手，原本是想除掉陈千里，却害了自己的女儿。几年后，叶启年和陈千里这对师生冤家，再度重逢。不同的政治观念和价值取向，使两人兵戎相见。爱恨情仇，有如浪奔、浪涌的黄浦江流，从书卷的字里行间漫溢开来，有力拓展了人物的情感空间，丰富了人物的形象意蕴，给小说涂上了多重的色彩。

谁是代号“西施”的潜伏特务，从小说的起始叙述，就让读者如坠云雾、不得其解，仿若一组难以破译的密电码。在老方召集的行动小组成员中，每个人都有嫌疑的可能。随着阅读的深入，内奸逐渐“浮出水面”。广州之行，是揭开其虚假面具的时刻。易君年和凌汶前往天官里后街23号，夜幕降临，“到处是黑暗”，作为易君年，他爱慕着美丽的凌汶，作为卢德忠，他最终杀害了革命的凌汶，“卢德忠”和“易君年”，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，是一个伪装者人格分裂的前世今生。

小说结局并不圆满，甚至带有悲剧意味。陈千里在黄浦江上处死了卢德忠，安全护送浩瀚同志前往苏区。但是，卫达夫、秦传安、陈千元、董慧文、田非、梁士超等人为了“千里江山图”计划，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的深渊……有种声音缓缓从书中、从心底响起，“我怕你有一天突然不见了，就像水进了大海。”“那你面对大海就能看见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