总结近六十年的阅读历史,我觉得,阅读有三种样态,就这么折叠在我阅读的岁月里。正读、借读、蹭读,填塞在我阅读的皱褶中,成为我最美的人生之花。
正读,就是正常读,是最常见的阅读状态。从读小学一年级开始,分到的课本,就是自家的财产,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,恭候着你的捧读。因此,正读的心态,是最放松的,随读随取,没有时间的限制,没有他人的催赶。我不仅乐意读自己要完成的学业课本,还喜欢读哥哥姐姐留下来的“二手”课本。于是,《乌鸦喝水》《寒号鸟》《猴子捞月亮》《神笔马良》《皮球浮上来了》……众多的有趣课文,都是正读读过来的,激趣、益智,是这些课文的特点。
上中学后,正读的课文不少。古人说过,书非借不能读也。向学校图书馆借书,受时间限定,要赶紧读的。知道同学借到一本心仪的书,就赶紧向他预约,挂个号,叫他还书时带上自己办理转借。比如,当年的长篇小说《渔岛怒潮》,最为抢手,借者多如鱼鳞,一个紧跟着一个。书末页的黄皮借书袋里的小卡片,借书人的签名是最多的,密密麻麻的一长溜。
中学毕业后,向街坊邻居借书看。像《三家巷》《青春之歌》《家》《林海雪原》《西游记》《七侠五义》,都是向邻居借来看的。借来后,就抓紧时间看,有时候读到凌晨一两点,方才罢休。
阅读方式,还有一种是“蹭看”的。我姐姐从市内带来一本手抄本小说《归来》(后来更名为《第二次握手》),是用红线格的信纸写成的。姐姐说只能看两天。我和二哥一时间来了莫大的兴致,要把小说抄写下来。于是,我们有样学样,马上买来好几本红线格的信纸,开始誊抄,算是边看边抄,终于在两天时间内,将一部小说全都抄写了下来。
1978年春季,我作为福师大中文系77级的一名新生,跨进长安山的校园。此时,百业待兴,图书也一样。福师大图书馆的馆藏书,供不应求。我们想看的书有的就借不到。比如《基度山伯爵》一书,难觅其踪。一天,同宿舍的同学从友人那边刚好借到,大家纷纷“蹭看”。我们八人一室,四架上下双人床,大家轮流蹭看,做到人休息、书不休息,使该小说的借阅流转率,达到无与伦比的最高。我们之所以阅读的劲头如此之大,是源于该小说故事情节的生动性。而在一间宿舍里,多人同时轮流“蹭看”一部小说,也是难见的奇景。
我们舍友里有一位福师大名教授的儿子,泉州人,有一次带来他老爸的专属书——一本出版社寄给他老爸勘校的《红楼梦》,用的是四号字。我们这些舍友,也近水楼台,“蹭看”到了。里面的行文,和流行的版本有不一样的地方。我们“蹭看”着,觉得很新鲜,仿佛自己也进入神秘的学术机密之中。这种蹭读,是偶遇的,极为难得。
阅读,有正读、借读、蹭读三种样态。可以说,“蹭读”所激发的阅读热情,奔涌不息,达到最高。阅读样态,林林总总,读书的娱乐性,就是如此的丰赡。三种样态,三种情调,三种美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