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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08月19日

老 房

□许建军

(CFP 图)

母亲难得长久外出做客,其间老家无人打理。那日傍晚,我顺路去老家取几本书。两个月未踏足老房,在微弱灯光的映射下,卧室、卫生间门上,蜘蛛网犹如一面小小的镜子,闪着放射状弱光,给老房增添了一抹沧桑。步履匆匆的我,灰头盖脸和蜘蛛网亲密接触。

从懂事那时起,最早住的闽南红砖燕尾脊古厝位于古镇东路,那是千年古津的一条数百年老街,东边有东角隘门、中学,南面有供销社批发部、狮子楼,历来是学生就学必经之道,也是繁华的商业古街。教书的宗伯一家住东厢房,我们一家挤在西厢房,共用的大厅就是简单的厨房,天井是盛夏童叟们纳凉的好场所。除了南面大门,房子东西北其他方向都被宗亲们后来加盖的房子包围。我们家里人口最多,大人小孩六口人挤在一屋,奶奶独居一小房,几个叔辈们或参军或加入民兵营,不占地盘,家里居住环境极其简陋,阖家却感觉热闹又温馨。

拥挤不堪的住房,始终是父辈们的一块心病。20世纪80年代,地处闽南沿海地带的古镇居民们,纷纷盖起了石头房子。在奶奶的敦促下,作为家中长子的父亲和他的三个兄弟掏尽了所有积蓄,东拼西凑,终于在东街买了一小块地,建起了四房一小厅的一层石头房子。父亲三个弟弟们结婚的新房总算有了着落。四个兄弟里,父亲的孩子最多,一男孩三女儿,尽管多出了一间房,住起来仍显杯水车薪。

在母亲的一再要求下,父亲到处张罗资金,向村里申请了宅基地。从事搬运工作的父亲认为山下地块离粮站近,早晚出工搬运货物方便,又因“路边吵,山下静”等诸多理由,选了山下宅基地。

1993年,古镇实施延平东路改造工程,红砖古厝在拆迁之列。彼时,新房地基刚完工,父母亲一点点积攒资金,一车车购买溪东村出品的花岗岩条石。拆迁在即,新房不得不加快建设进度。“四房十字廊”结构房子先建后落两房及大厅,亲戚朋友宗亲齐齐上阵,全家男女老少出动,扛石头挑河沙拌水泥,一起配合师傅赶早摸黑,终于把第一期工程做完。以后又陆陆续续修建,一幢单层不足两百平方米的石头房子,前后历时数年方告竣工。

父亲带着奶奶,举家搬迁新房。奶奶中年守寡,独力拉扯一帮孩子长大成人,住进大儿子的石头房,儿孙萦绕膝下,辛苦操劳的老人,晚年度过了一生最惬意的一段时光。

建一幢属于自家的新房,是本分的父亲一辈子最大的梦想。父亲没有打下什么江山,一群孝顺懂事的孩子和一幢普普通通的石头房子,就是他毕生最大的资产。

常年艰苦的重体力活,建房和生计的巨大压力,最终压垮了父亲的身体,素来健壮的父亲竟一病不起,静卧在自己一手打造的石头房里,带着事业未竟的些许遗憾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

时光飞逝,我们兄弟姐妹们先后在外购买商品房,母亲不愿离开老家,独自一人守着石头房子,老房尽显寂寥。每到逢年过节,在外漂泊的孩子们回家陪伴老人过节,老房子才又恢复了些许生机。

回首曾住过的红砖厝、石头房,一砖一瓦之间,镶刻着全家的爱;一墙一厅之缝,透视着举家铸就的爱。

久不回老家,蜘蛛代替我们编织曾经的梦想,当我们无意碰撞蜘蛛网,那些如织的往事又上心头,老房触动人心,泛起层层涟漪,经久不散。

母亲守着老房,我们守着母亲,终有一天,我们接力守护老房,也守护家的根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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