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沈宇东
台风过后,我和父母回乡下老家小住几日。
乡村的早晨,是在六点钟响起的鸡鸣声中拉开帷幕的。此时晨光曦微,远方的山还被一层薄雾笼罩着,略带凉意的风吹来,也带走了落在叶子上的露珠。吃完早餐,瞧着清晨还算凉快,父亲喊我带上锄头和竹篓,一起去干点农活。因为田里的地瓜还没有全部收起来,趁着天气不错,得赶紧把剩下的地瓜挖出来,也要把地收拾干净,以便后续进行耕种。
踩着小石子,踏过小溪,穿过几条田间小道,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,也开启了一天的劳作。挖地瓜是有窍门的,父亲曾教我,得先清理地瓜的藤蔓和叶子,再拿锄头刨掉一层土,这样才能让地里的地瓜冒出头。采收时只要使劲一拔藤蔓,地瓜就会破土而出。距离我家地不远的是一大片菜田,和同样来干活的大叔们相比,我和父亲今天“开工”比较晚。由于在临近的地方耕作,父亲还不时停下来和大叔们唠几句,跨越田地的聊天声此起彼伏,好不热闹。临近晌午,周围响起了蝉鸣声,连带着空气都变得炽热,看地里的地瓜挖得差不多了,父亲便喊我收拾一下工具,准备回去。离开时,父亲又往地里泼了一些水,估摸着湿润的土地不会被阳光“灼伤”,他才放心地与我踏上回家的路。
泉州人大多有喝茶的习惯,我家也不例外。在老家的这些日子,只要午觉睡醒,父母就会叫我去喝杯茶,提提神。若是恰巧有街坊邻居来串门,父亲定要展现农家人特有的热情,张罗一壶好茶,邀邻居们来品尝。大人们聊着家长里短,追忆过往的时光,我则和几个幼时一块摸鱼抓虾的玩伴凑在一起,围着八仙桌玩桌游。头顶的吊扇摇得嗡嗡作响,时间无声无息地流逝,待到喝茶的街坊们要起身离开时,我们这些孩子才回过神来,抬头望一眼屋外,晚霞早已铺满了天空。
送客后,眼睛扫过楼梯边堆积的地瓜,我突然怀念起烤地瓜的滋味,于是便大声唤来阿姐。我俩跑到院子里说干就干,阿姐捡几块盖房子剩的红砖块,一块块叠起来,垒成一个半圆形的炉子。我则跑去河边挑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,用它们来填补炉子的砖缝。我还捡了些干枯的树枝和叶片,树枝当燃料,叶子用来点火和助燃。阿姐往炉子里铺了一层树枝,再丢进去一把树叶,把几个地瓜摆放上去后,她又紧接着给地瓜覆上两三层厚厚的树枝。“准备工作完成,三,二,一,点火!”阿姐话音刚落,火柴划出的火焰就迅速点燃了枝叶。漫长的等待中,我和阿姐轮流不停地拿棍子去翻动炉子的地瓜。经由高温烘烤,炉子里也渐渐飘出诱人的香气。
刚出炉的地瓜甜得跟蜜一般,让人食欲大开,但它们也烫得让人拿不住。奈何我一刻都不想耽误,吃的时候只能两手不停地交替将地瓜抛来抛去。相比之下,阿姐的吃法则斯文许多,她先用纸巾裹住地瓜,然后再慢慢地剥开被烤得焦黑的地瓜皮,最后拿一把勺子舀出地瓜肉来品尝。这时晚风携着炉子的余温拂面而来,我只顾着吃地瓜却顾不上擦手,抬手擦汗时被地瓜皮上的炭灰弄得满脸都是。阿姐看着我的脸忍俊不禁,赶忙拿纸帮忙擦拭。瞧她笑盈盈的模样,我也跟着大笑起来。
时间过得太匆匆,如今的老家好像发生了不少翻天覆地的变化,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。这里依旧有能孕育瓜果的良田,有亲切如家人的厝边头尾,有与我一起长大的儿时伙伴,还有我一直念念不忘的烤地瓜和与我一起品尝它的家人们。
(作者系泉州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艺术学院2023级学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