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和围墙之间有个十多平方米的空地,那是我家的小花园,当季的绣球花、月季花、蝴蝶兰开得正艳,赏心悦目。浇花是退休生活的一部分,大清早我提着铁桶走向水龙头接水,突然“噗”的一声,小树丛中一团黑影冲上天空,我吓了一跳,定神一看,原来是一只小鸟。仔细往不高的含笑花树丛望去,里面藏着一个鸟窝。鸟窝里的蛋是浅粉色的,还缀有较深色的红斑点,比鹌鹑蛋略小。墙外电线杆上两只小鸟扑过来“啾啾”叫,明显是在发声警告——“别靠近我们的窝”。
我知趣退回走廊,躲在拐角处远远端详那两只小鸟,是一公一母。它们比麻雀稍大些,翅膀有明显的白块。公的脸部是白色的,头顶还长有小冠。老婆弄了些黄小米和水放到靠近小树的地方,方便小鸟食用。
我拍了照片,放到网上比对,才知这小鸟叫鹊鸲,也叫进鸟、四喜。有了这窝小鸟,我们变得小心翼翼,不敢发出大的声响。浇花时便放轻脚步,弓腰而行。有一次,两只小鸟都不在,我拿起手机往鸟巢里拍照,发现巢里又多了一枚蛋,很是惊喜。
后来好像是相互习惯了,小鸟见我们靠近也不飞走了。它们一只常在电线杆上歇息,一只静静卧在巢里。两只轮换卧巢,我猜想,它们应该是在孵化鸟蛋吧。
又过去好些天,将近中午,突然听到老婆的一声惊叫,我跑过去一看,“糟糕”,一只小鸟竟然粘在粘鼠板上。家里发现老鼠,买粘鼠板是灭鼠用的,而且是放在屋内地板上,万万想不到小鸟会粘到上面,应该是那只母鸟。它的喙、半个身子和一扇翅膀都粘在那纸板上,完全不能动弹,另一个翅膀还在扑腾着。我花了好一会儿工夫,才把鸟和纸板分开来,隐约有医生给病人做手术的那种感觉。把小鸟洗净绝非易事,我用了很多办法,甚至找来了去污能力很强的预洗喷洁剂、解胶剂等,还用电吹风帮它吹干,让它吃些黄小米。
忙碌的过程中,我担心鸟窝里的鸟蛋会不会失温,让老婆去小树探看一下,老婆说还有只鸟卧在巢里,这让我宽心了不少,心想公鸟还算尽职。
终于,洗净的小鸟可以飞了,尽管飞得笨拙。
傍晚,我怕那公鸟不像母鸟那么尽心孵鸟蛋,就带着母鸟向鸟巢走去。不出所料,果然公鸟不在。却惊奇地看到三张黄色的嘴巴从巢里探出来,原来小小鸟已经孵化出来了。把母鸟往巢里放时,这母鸟有些局促不安。突然从天上扑下来两只小鸟,“喳喳”地狂叫,轮番奋力驱赶入侵者。刚放进巢的母鸟受惊吓窜上电线杆,急匆匆飞走了,鸟巢瞬间恢复了平静。我突然意识到,此母鸟非彼母鸟,由于硬生生摆了乌龙,弄出一出占巢的闹剧,让我觉得很是尴尬。我能分清鸟有公有母,却不能看清鸟是不是这一窝的。后来想想,欧洲人遇上黄种人,很容易分出男女,却很难分清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。释然之后,倒觉得含笑花树上的小鸟一家子增添了新生命且都平安,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。
不知咋的,宽慰过后,我更为那只洗过刚飞走的小鸟担忧起来,因为我们曾在生与死之间的选择上有过共同的奋力博弈,而它今后的去向大概率是永远不能知晓的,它飞到家了吗?家里有没有正在孵化的蛋或者待哺育的小小鸟?它们安好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