立冬到了，给家里拨了一通电话。此时天气还不太冷，视频通话框里的母亲却戴着帽子。这顶毛线帽已有些年份，上面的装饰花早被儿时的我拽掉，只留下一个小窟窿。我问：“家里不冷，怎么戴着帽子？”母亲乐呵呵地说：“入冬了，头不能见风，见了风就会疼。”我知道那顶帽子，确实能将头包裹得严严实实，密不透风。

“我不想戴，这帽子颜色不好看。”那年也是立冬日，我刚出门就把头上的帽子脱下来。母亲赶紧劝说：“戴着才不冷，不然坐车吹风会感冒。”我瘪着嘴，嘟囔着：“那你别送我上学，为什么非要我和你一起出门？”

这一年我刚上初中，学校离家很远，经营早点摊的母亲便每天骑半小时的三轮车载我去上学，顺便在学校门口卖早点。由于刚进入新环境，我当时内心极其敏感，总不愿让身边的同学知道母亲在学校门口摆摊。每次到学校附近的路口，我都要求先下车，再自己走去学校，总想离母亲的摊位远远的。

那时青春期的虚荣心纠缠着我，而困扰母亲的却是迎面而来的寒风。一坐上母亲的三轮车，我就用围巾捂着脸，不愿搭理人，母亲见了只是无奈地摇摇头，随即便骑着车出发了。车轮开始快速旋转，冷风顿时从四面八方袭来，使我不停地打寒战。不过才驶出一小段路，车速就慢下来，母亲把车停在路边，从车篓里拿出那顶帽子，也不等我拒绝，就直接把它套在我头上，连眼睛都给蒙上了，随后她便一言不发又开动车子向前驶去。

帽子一戴在头上，我感觉寒风仿佛瞬间被吸走，紧缩的头皮舒展开了，连蒙着的眼皮都觉得十分暖和。我偷偷透过帽子上的那个小窟窿看外头，才发现母亲的头发被冷风吹得有些乱，为对抗迎面而来的一阵强风，她只得微微低着头，弓着背，艰难地踩着车的脚踏板前行。

不一会儿，车又停下来，我抬头一看，原来是到了我经常要求下车的那个路口。“路上慢点走，风大，帽子还是戴着吧。”见我下车，母亲嘱咐了一句，便骑着车走了。我望着远去的三轮车，看着母亲瘦小的身影被一车货物遮挡住，心里第一次期盼风可以从后面吹来，想着这样母亲就不会觉得冷了。

后来路过母亲的早点摊，我张望了一下，发现她一边招呼客人，一边不停跺脚。见我走过来，母亲脸上一下就笑开了花，这个笑容不陌生，早在很多个清晨，她都是这样笑着看我急匆匆地走过摊子。只是我每次总想走快一点，走远一点，不想被母亲看到。但是这天我没有急着经过摊子，而是跑到母亲身边，把帽子脱下来戴在她头上，母亲笑着拒绝说：“不冷，我在这蹦蹦跳跳的，身上都出汗了。”我只得佯装生气地说：“我才不想把这个丑帽子带去学校，你戴着吧。”说完后，我便转身离开，不过刚走出几步，就忍不住回头张望，这才发现母亲一直面带笑意，不停跟我挥手道别。

冬天又要到了，我想该去给母亲买一顶新帽子了，希望它也能为母亲带去一份密不透风的爱。

（作者系泉州师范学院文学与传播学院2022级学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