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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年11月27日

老家的小巷

□庄小红

(CFP 图)

如果有一首歌能唱明白我的老家,那《山路十八弯》最适合不过了。那些分布在泉港山腰街上的小巷,大多很窄,曲曲绕绕、七拐八弯,犹如从人体主动脉上旁逸出的一条条细密的毛细血管。

老家的这些小巷深深浅浅,不熟悉的人走进去很容易迷路,阿嬷健在时,常牵着我穿行在其中的一条小巷里。不同于现在巷子两旁是翻新的楼房,从前这里只有鳞次栉比的低矮石房,还有一间邮局和一个酱油铺也开在其中。这条小巷的路和其他地方的土路不一样,上面规规整整地平铺着一块块又大又方的青石板。虽然偶尔有偷跑出来的家禽留下的粪便,但小巷的路面仍然比土路好走得多。尤其是雨天,相比泥泞不堪的土路,小巷的青石板路总能被雨水冲刷得十分干净。等到雨过天晴,石板缝间的苔藓还会长得格外茂盛,变得绿油油的。

或许是因为小巷的路好走,儿时的我很乐意听大人们的差遣,提着塑料瓶去打酱油。酱油铺位于那条小巷的右侧,每次还没走到,就能闻到浓郁的酱油香,那味道总是争前恐后地钻进鼻子里。我并不清楚这个酱油铺有多大,只记得它有一个较深的后院,正大门也不常开。偶尔碰到大门敞开,才能瞧见里头摆着很多大桶,后来问了阿嬷才知,那些大桶里酿的就是美味的酱油。酱油铺面朝巷子有一扇大窗,开店后木头窗板会被店家一块块取下,透过窗口能看见店里摆着几个大小不一的木桶。来买酱油时,我总是先把塑料瓶盖拧开,然后用小手把瓶子举起来放到窗台上,再大声报说要打多少钱的酱油。店家接过瓶子,转身取下挂在墙上的漏斗和勺,把漏斗插入瓶中,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则夹住瓶口。等掀开木桶盖后,店家会用另一手拿着木勺,将它放进木桶中盛起酱油。看着酱油顺着漏斗流出来,一点点把白色的塑料瓶变成黑色,我还会在心里默默地数数,想看到底多少勺的酱油能将那个瓶子装满。

酱油铺对面是老家最早的一家邮局,一样是石头房。它的后院比酱油铺窄小一些,里面摆着一个绿色的大邮筒,看起来就像笨重的铁疙瘩,上面还印着一些当时我不认识的字。过去到邮局,都是阿嬷带着我,由于年纪还小,身高不及柜台,阿嬷生怕我被人潮挤丢,总要吩咐我抓紧她。每次去拥挤的邮局,我就听话地抓着阿嬷的衣角,然后努力抬起头,张望大人们在忙些什么?不时还能听到各种焦急的对话:“同志,我要寄一封信。”“能不能先帮我发份电报?”阿嬷每次都把贴好邮票的信先用糨糊封口,拉着我走去后院,再让我垫脚把信塞进邮筒张开的“大嘴”里。在小时候的我眼里,那些信放进邮筒里就仿佛长了脚,还插上了翅膀,很快就能落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手里。

不识字的阿嬷哪里懂得写信,总得提前托人写好信才寄出去。那间邮局也成了当时家里维系亲情和倾诉思念的重要纽带,它的一头系着我的父母、姐姐和弟弟,另一头则系着我和阿嬷。读小学之后,我迷上了看书与写作,有次大胆地写了一篇故事装入信封,还一个人偷偷跑去邮局把这封信寄出去。不过估计是标注的刊物收信地址有误,我人生的第一封投稿信,还是石沉大海了。但是我心中的写作梦想,倒是随着那封信开始扬帆起航。

时间没有脚却跑得飞快,如同指间沙。一晃三十几年过去,那条小巷在迎来送往中变成老巷,送走了阿嬷,也见证了楼房、青石板路的翻新,酱油铺的倒闭和邮局的搬迁。白云苍狗,野马尘埃,小巷虽已不再像过去那般热闹,但与它有关的那些人和物,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里,难以磨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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