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屋的墙壁上,挂着一件旧蓑衣。虽然已经有点破旧老朽,棕草分散掉落,衣身破洞褪色,但在我心里它仍然是一件威风凛凛的“盔甲”。这件“盔甲”,至少已经70年,它已经很久没再“出征”,也很久没被移动过。在我的记忆中,它走出了很长很多的路:犁耙稻水田、锄草番薯地、勤耕菜园子时,它无数次在大雨滂沱间穿梭,它无数次在雷电霹雳中徜徉,穿田埂、上山坡、下水塘……田里田外,风雨兼程从不退缩。
记忆中奶奶喜欢穿蓑衣去田地劳作。她闲不下来,常要到田间去干活,雨中,她总是穿上沉甸甸的蓑衣,戴上斗笠,赤着脚丫,有时担上一对塑料马桶,有时扛上一把锄头,有时挎着一个竹筐。我曾经问她:“奶奶您怎么不穿新式雨衣比较轻便。”她系了系蓑衣领口的绳结,对我说:“蓑衣结实耐用,风吹不卷起来,雨刮不灌进来,不容易破,不容易脏,行走弯腰俯蹲都很方便,奶奶就爱穿蓑衣。”小时候的我,听奶奶这么说却也无法感受到蓑衣的好处,因为我从来就没有亲自体验过。但是,小时候的我经常看见奶奶在田野间穿着蓑衣向我走过来,在那一刻奶奶仿佛化身为穿着“盔甲”的战士,在田野里叱咤,在风雨中战斗,昂首挺胸,脚步雄健,哪怕山高路长,哪怕风急雨骤,她身上的那件“盔甲”始终挺拔、温暖。
记忆中妈妈也经常穿着蓑衣去田地劳动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谷雨时节前后的日子里,“好雨知时节”,正是春耕时,妈妈总是穿着蓑衣,扛着犁耙,牵着牛儿,冒着风雨到田间干活。那时候,我也偶尔会去帮忙,看着妈妈赶着套着犁耙的老黄牛在田间来来回回的情景,我仿佛看到一位穿着“盔甲”的武士驾着马车在沙场上疾驰、奔跑。“战马”在前面长嘶吼叫,“武士”在后面挥鞭驾驶,雨花在跳跃,泥浆在翻滚,那件“盔甲”在深深浅浅的泥泞路上显得更加醒目。在有阳光的日子,妈妈很爱惜这件旧蓑衣,总会把它挂到外面的晾衣竿上晒太阳。有一次,我放学回家,远远就看见我家的旧蓑衣在晒太阳,它雄壮地站在阳光之下,温暖而有力,它像一个充满爱心的战士,为我们遮风挡雨,陪伴我们成长。
后来,我家的田地变成沈海高速公路的一部分,蓑衣也不再穿了。有一天,我问奶奶下雨天为什么不穿蓑衣,她笑着说,如果不去田间劳动,撑个伞就行,不需要穿蓑衣了。也许,这件“盔甲”注定它脚下的路是崎岖与泥泞的,它也注定它的任务是繁重和艰辛的,有的“英雄”适合在逆境中生存。
现在,我家的蓑衣虽已“英雄无用武之地”,但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一个驰骋沙场的英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