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家在闽南山区，平地少，可以耕作的田地大多种的是两季水稻，其中第二季水稻一般是在立冬前完成收割。为了不让田地“闲着”过冬，村里人通常收完水稻后就紧接着把土翻一遍，再往一方方菜地种上芥菜，我家也是如此。

种菜前，大家总是先在地里挖出一排排的“菜坑”，然后才把芥菜苗种下。过后还得将烧过的稻草制成肥料，撒在芥菜苗的周边，听母亲说这样做是为了促进芥菜的成长。

此时差不多是农人们一年中最后的耕作了。除了我家的田地，到处都可以看到劳作的身影，大人们忙着挖菜坑、给芥菜苗砸土，小孩则帮忙给菜苗浇水。由于冬季白天时间短，大家总是忙到天黑才回家，没种完的菜苗，只能放到隔天再继续栽种。

菜苗经过一个月左右的成长，很快就变成一株株绿油油的芥菜，不仅菜叶宽阔，叶茎也很壮实，有些大的芥菜，单株就重达八斤。不怕冷的芥菜，即使面对寒潮，也依然生机勃勃，特别是到了隆冬时节，地里的芥菜一旦被霜冻过，就变得格外甜，苦味也随之变少。但是对于过去生活在农村的孩子们来说，霜冻天却不是一个好日子，因为总得早起和大人们一起到地里摘芥菜。此时整株的芥菜都被白霜包裹着，等把它们采摘下来再洗干净，双手早就被冻得红彤彤的。记得有次霜冻来袭，我帮母亲清洗芥菜，忽然一阵寒风吹来，双手就像被刀刮过一样，痛得我哇哇大叫。

霜冻过的芥菜，不仅可以拿去市场上卖钱，还经常成为一种走亲访友的伴手礼，毕竟用它烹制的咸饭，是不少闽南人的心头好，可谓是百吃不厌。直到现在，冬季可选的蔬菜琳琅满目，但只要芥菜上市了，城中大到酒店，小到普通餐馆，许多大厨们仍会首选将它烹煮成各式佳肴。毕竟这种蔬菜的价格不高，做出的饭菜又很合本地人的口味。

在我家，芥菜不仅能直接煮成菜，还可以晒成芥菜干长时间保存。这种菜干搭配猪骨或猪排一起炖汤，味道清甜爽口，拿它做咸饭，更是一点都不逊色于鲜芥菜煮的。不过我更喜欢的是芥菜腌制的闽南风味“糟菜”，它和芥菜干一样，也能保存很长时间，有时甚至可以存放二十年之久。母亲平时常念叨说这种腌菜配稀饭一起吃，能消食养胃，虽然说法不一定准确，但这样的搭配吃法确实深得我心。如今每次家里做了芥菜口味的“糟菜”，我必定拿来配着地瓜稀饭一起吃，特别是冬日里，一早吃过这些食物，就觉得浑身舒畅，一天都元气满满。

又一年的冬天来临，村里人依旧在地里忙碌着，一方方绿油油的芥菜也开始茁壮成长，恍然间，我好似还闻到熟悉的饭香。想来还是得抽空回一趟老家，趁着芥菜还没晒干腌制，多吃几碗喷香的芥菜咸饭，才算不辜负这冬日的好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