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时的门和锁都很粗糙,不如现在的精致。我家老厝的门大多是对开两扇的,外面一般用铁片闩住,有的还挂着一把铁锁。平时白天拿木板在屋内闩门即可,晚上还得竖插一把菜刀,将门板间的缝隙堵住,以防盗贼顺着门缝撬门。
这些门一向不被爱惜。就像我小时候想玩飞镖游戏,便用小刀在后门的门板上刻一个标靶,还划了十个不怎么圆的圈,之后便经常拿着石块往门上砸。时间一长,门板就变得伤痕累累。其实,即使没有我“搞破坏”,这扇门也已经处处是伤。当时为了方便家里养的那条小黄狗出入,大人们还将门板下方的一个角削去,使关门时能形成一个狗洞。
不精致的后门,看起来犹如旧时酒家门上挂的帘子,轻飘飘的,总会遭淘气的风捉弄。尤其是凛冽的北风一吹来,门板就“瑟瑟发抖”,好似一个得了哮喘病的人在呼呼地喘气。不过,难抗风的门板到了夏天,不时能派上用场,比如酷热难耐的时候,屋里待不住了,大人们就把后门的门板卸下来放在天井的阴凉处,随后躺在上面小憩一会儿,或是打个盹。
老厝的前门虽然比较像样,但看着也不大气。两个用来敲门的铁环,上面涂的黑漆早已剥落,还带着不少“锈花”。铁环撞击门板的地方,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凹槽,那都是亲朋好友和厝边头尾平时敲门留下的痕迹。这扇大门用的是挂锁,把两个铁环相扣就能锁住。这种锁门方式有一个好处,就是如果夜深时还有家人没有回来,在家的人扣住门锁,便可以安心回屋睡觉,无需守着大门苦等。因为两个铁环扣住后会留有一些空隙,在家的人不用出门,仅是伸手到门外就能把锁扣上。这样晚归的人仍可以从外面开锁进屋,不知情的路人,则只会以为这家的人都外出了。
除了大门的锁头,我家其他门的挂锁也很简单,从钥匙上不多的齿数就能看出,这些锁是极不精密的。平时开锁很容易,钥匙一插进锁孔,轻轻一转动,门就开了。有时钥匙不小心弄丢了,也不必担心,只需找来一根短铁线,将它的一端弯曲成小钩状,像用耳勺掏耳朵似的,把铁线插到锁孔中慢慢撬,听到“咔嗒”的声响传出,锁就打开了。印象很深的是,我家大门有一段时间还用了一把“不靠谱”的锁,有时出门都不用带钥匙。毕竟即使锁住了,只要用力一拔锁扣,门就能立马推开。幸好当时家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,从门前经过的路人也少,不坚固的门和不精密的锁,都不会留下安全隐患。
20世纪60年代,我家的门和锁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,老厝附近的许多人家也是如此,可以说这就是过去闽南人生活的一景。作为家的一个“前沿标志”,过去那些粗糙简陋的门和锁,更像是当时人们随性生活的写照。如今,门和锁早已不断推陈出新,变得愈加精致与严密,而双鬓染霜的我,只能依依不舍地看着那些与老厝有关的门锁记忆远去,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