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在洛江马甲镇的蔡内村,还能看到两三段石块铺砌的古道。其中的一段已经完全废弃,人迹罕至,路面的石头都蒙上尘土,上面甚至长出苔藓,用鞋底踩几下,才会露出光滑的表面。沿着这条石头路往前走,抬头还能望见一棵大榕树,那也是这个村子的“地标”。
这棵大榕树的出现,时常引起过路人的兴趣。就像我便绕着树干走了两圈,然后站在不同的角度,观赏它的形状和长势。听村里的老人家说,这棵大榕树的树龄估计有五百多年。独木成林的它高近十六米,宽大的树冠遮天蔽日,树荫覆盖面也很大,粗壮的树干,需三四人才能合拢围抱。地上爬满榕树裸露的根,它们穿越横亘,盘根错节,匍匐在地,吸收着大地的水分和养料,也滋养着这棵老榕树的生长。直观可见,树干的年轮确实是高龄的老态,不过枝叶依旧生机勃发,盎然向上。
由于榕树就立于大道的旁边,以前往来的过客都会到此逗留一会儿。大多是随便在树下的石头或树根上坐坐,稍事歇息,缓解一下旅途的疲乏,感受一番“大树底下好乘凉”的惬意。有的人还会在货郎担前挑拣自己需要的货物,久而久之,榕树下就成了南来北往的过客停步歇困的地方。过去离榕树不远有一座简陋破旧的老厝,有些过客渴了便跑去那里讨一碗水喝。屋子的主人是一位阿婆,见有客人进屋,总是笑脸相迎。起初,阿婆提供的是麦糊和稀粥,有时也有地瓜渣糊,这些汤水解渴又解饥,深受大家欢迎。后来,阿婆要上山种田,便提前烧一大锅茶水放在大榕树下,旁边搁两个大海碗,让想喝的过路人自己动手舀着喝。说是茶水,其实并不是茶叶泡的,而是阿婆采摘的五根草、过饥草等草药,洗净晒干后放到锅里煮成的水。听说这种茶水对于长途跋涉又口渴难耐的人而言,不亚于如今的碳酸饮料。
不知过了多少年,忽然有一天,人们发现在大榕树下摆放茶水的人,换成一位年轻的小伙子,有人上前打听,才知那位阿婆已经过世。小伙子说,母亲临走的时候特别交代他,一定要继续把提供茶水给过路人的事做下去。众人听了一时默然无语,接着又纷纷竖起大拇指,为这位纯朴又有善心的母亲点赞。
无树不成村,村里栽种的古老大树,不管什么树种,大多被赋予了特别的寓意,就像这棵生机勃勃的老榕树,就被村里人视为人丁兴旺的象征。围绕一棵大树,村民们有时也会做出不少“文章”,比如在蔡内村,一直以来,许多重要活动都是在这棵大榕树下举行。听老一辈人回忆说,过去村里每有要去南洋谋生的人,出发前定要聚集在这棵树下参加拜别父母和乡亲。平日里,村里闲下的老人和好奇的孩子,也经常来大树下看稀奇、听八卦,与歇脚的路人交谈,无形中还提高了村子的对外“交流度”。
一棵大榕树,就像一座显眼的地标,数百年来伫立在那里,一如既往地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,即使古道废弃,行人稀少,它依然坚守着。这棵树犹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,世代庇护村民,也成为在外打拼的人们心中的乡愁“符号”。这样一棵大树,乡亲们如今称它为“母亲树”,这想必跟那位友善待人、为过路人提供茶水解渴的母亲,也有一定的关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