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末,母亲从乡下坐班车,兜兜转转了四趟,又搭乘数小时的动车一路南下,才终于抵达我定居的这座沿海城市。接到母亲时,我发现她一个人带了四件行李,身前身后都背着一个包,两只手还各提着一个用针织袋装着的塑料桶。我抱怨母亲为何带这么多行李,她听了只是笑着说:“桶里装的是土鸡蛋,针织袋装着不怕摔破,这些鸡蛋有营养,你多吃点能补身子。”
母亲口中的针织袋,是她过去拿废旧的毛线,用钩针一针针编织制成的,常用来装一些容器,以便携带。看到这些针织袋,我不禁想起与之有关的往事。
读小学时,因为家离学校较远,我上学日总是无法赶回家吃午饭。母亲便每天早起,提前把饭菜装进饭盒,再让我带着去上学。为了让饭菜丰富一些,除了清晨现煮之外,前一天做好晚饭,母亲总是先盛出一些菜来给我做饭盒。那时一到午饭时间,我揭开饭盒的盖子,看到的不仅有应季的蔬菜,还有各种美味的肉菜。如果遇到过节,红烧鸡块、粉蒸肉等我爱吃的大菜也会出现在饭盒里。顿顿丰盛的午餐,总能让我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。饭盒其实不便于携带,但是母亲给它套上针织袋,拎着就很方便了。这个母亲精心准备的饭盒,冬天还可以充当“暖宝宝”,上学路上捧在手中,隔着针织袋捂手也不会被烫着,既暖和又舒服。
后来上了高中,我得去县城读书,只能一周回家一趟。每次准备返回学校,母亲定会备些菜让我带走,生怕我在外吃得不够营养。母亲那时会狠下心,将用来下蛋的鸡宰杀,做成我爱吃的红烧鸡块。也常用家里不多的积蓄,去市场买售价不低的五花肉来做美味的红烧肉。这些菜一如过去那样填满了饭盒,装进针织袋后被我带回学校。吃饭时只要隔水加热一下饭盒,菜就可以配着学校食堂打来的米饭一起吃。即使红烧肉和鸡块早已不似刚出锅时那般香,我依旧吃得美滋滋,不时还会收到同学们的羡慕目光。
上了大学,家里的针织袋派不上用场了,但母亲执意将它们收起来,说万一以后还用得着。再后来,我选择到离家较远的城市打拼,回家的机会少之又少,估计是怕我想念家里的味道,母亲经常将做好的食物真空包装,用针织袋包着,再快递给我解馋。每次离开老家,我的行李箱里也堆满好吃的。母亲经常想方设法,只为把各种美食装进容器里,让我全都带走,一到这时,那些针织袋又有了用武之地。无论是从树上打下的栗子、地里采摘的蔬果,还是攒下来的土鸡蛋、养得肥硕的鸡,母亲都将它们仔细处理好,分别装袋后,仍要在外面套上针织袋,以防食物在途中被磕坏。
“带来的这些东西,你要赶紧吃,不够我回去再寄些过来。”母亲的话将我的思绪拉回,转头见她从针织袋里掏出土鸡蛋,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一颗颗放到收纳盒里,我的眼眶渐渐湿润了。只得佯装抱怨地问为什么还用针织袋?用塑料袋装东西不是更方便?母亲听了也不气恼,反而笑眯眯地说:“塑料袋哪有针织袋厚实?万一袋子破了,我女儿吃啥呀?”
针织袋真的比较耐用吗?我想不尽然,只是在母亲眼里,比起随手可得的塑料袋,她用心缝制、用来包裹食物的针织袋,更能传达她对我的爱。从小时候的午饭到高中时候的加餐,再到现在的解馋食物,几十年来,母亲就这样一直默默用自己的方式,将那份沉甸甸的爱装进针织袋里,让它们在漫漫人生路上,一直温暖着我,也滋养着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