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中上体育课那会儿，总是先排成两排。男生在前排，女生在后排。我站在前排，前排好，可以清楚地看见体育委员整队伍、喊口令。“全体立正！向右看齐！向前看！稍息。”几句口令，一个小姑娘家居然可以喊得震天响。我感觉那脆亮的声音可以在空中飘荡好久、好远，不仅整个操场、整幢教学楼，就连整个街区都能听见。她，五官清秀，皮肤白皙，总爱穿着超长的白色衬衫和超短的殷红色马甲，再配一条运动裤。印象中她极少穿裙子，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新潮与清新。她是我们班公认的班花，别的男生喜欢看她的脸，而我却喜欢听她的声音，那声音时常在我的耳边回响。

她的声音不仅响亮好听，而且总能在需要的时候响起。那时候放学，校门口总有很多路边摊，各式各样的小吃点心，叫人看着流口水。许多同学都在小摊贩那里买这买那，吃得可欢了。但只要被她瞧见我们在那里胡吃海喝，她总会亮出一嗓：“别吃了！这些无证售卖的东西不卫生，容易吃坏肚子的。快走！”被她那么一叫，兴致扫了一大半，我们皱着眉，很快就散去了。当时觉得那声音出现得不合时宜，现在想起，觉得很是需要，响亮中存有一份温情。

有的时候，她的声音又像凌厉的风，吹得人又冷又气。记得读初二的时候，她家附近开了家游戏机房，生意红火，我一放学，经常去那儿。有几次，我在游戏机房门口排队等机位的时候，看见她与几个女生一起边说笑边走过来了，我赶紧转身钻进旁边的一条小弄堂里。但时间久了，总有疏忽的时候。那天我在游戏机房靠门的一个机位正打得带劲儿，只听旁边突然一阵巨响：“你怎么在玩游戏？马上要考试了，赶快回家复习！”我正游戏打到“关键时刻”，心里想：回家？回你家啊？你是我妈呀？管得也太宽了吧！我一边想，一边气，决定不理她。谁知她就像游戏中我闯关前出现的守关怪物，突然冒出一句：“你再不走，我明天告诉班主任去！”我知道这关是闯不过去了，气呼呼地转身就走。现在想想，倒是不怕班主任的训斥了，但还是有点怕她的声音。虽然怕，但那脆亮的声音有回响、有触动，穿透到心，我又喜欢。

几年前，好久未见的老同学一起聚会。我在饭店过道上寻包间，还没看到人，就先听到脆亮的声音，没错，一定是她，她也来了。席间，当我们说起班里早逝的一位女同学时，她情绪有点激动。我突然发现，她带有哭腔的诉说声也很美，那声音里有哀怨、有伤感、有惋惜、有同学之间的那份情意。许多年过去了，她，还是那个她。

我们的容颜终究都会衰老，但声音或许不会变。它的善、它的真，保存着我们的回忆，让那些年那些事变得永恒。

我想我是真的想起她的声音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