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叶苇航
看日子是一家人平日都会做的事,因而挂历总是摆在我家厅堂的显眼位置,代代如此。每到岁末年尾,父亲总要去街上买回一本新挂历,把旧的替换下来。父亲犹如一位“掌舵人”,无论是家人的生日,还是祖先的祭祀日,他都要提前在挂历上标注出来。
早年的挂历,做工较为粗糙,但在我眼里仍是好看的。父亲每年买的挂历款式大同小异,通常底部是一块硬纸板,首页是一幅画,画中有一个穿着汉服的娃娃,手里不是抱着鲤鱼,就是拿着火柴准备点爆竹。有时画上还会多出几个娃娃,他们不是一起嬉戏玩耍,就是捂着耳朵,等着烟花燃放。
只要新挂历买回来,我就知道离春节不远了,小时候总觉得挂历有魔力,只要翻开了,幸福的日子就会很快到来。心里期盼着,手也停不下来,每次父亲才刚把挂历挂上墙,我就立马搬来板凳,站在上面,伸手开始翻页数数,想看看除夕是什么时候,哪一天能吃到美味的年夜饭。
父亲买的挂历是按天算的,厚厚的一叠,翻看页码,就觉得日子是宽厚而绵长的。印着不同时间的页面,颜色有区别,比如星期一到星期五,印的字是黑色的,星期六是绿色的,而星期天是红色的。小时候的我最向往的日子是周末两天,每当看到撕开的页面露出的字是绿色或是红色,心情肯定雀跃不已。
每天撕下一张旧日历,是父亲清晨起床后会做的第一件事。那些纸页被他轻轻撕下,发出的沙沙声,也像是在与昨日做一个温柔的道别。日子悄然从指尖划过,一页页飘落的旧日历也见证了四季的变化,有花草繁盛的暮春、雷雨来袭的炎夏,还有稻花飘香的深秋以及能围炉煮茶的寒冬。
当日历只剩薄薄的一叠,我知道腊月到了。这时屋外寒风瑟瑟,灶膛里烧的火,可以用于做饭,也能取暖。过去我家的灶是双眼的,一眼烧柴,一眼烧煤,灶壁的中央有一个小洞,用来放置火柴盒,无论是烧柴还是烧煤,都得用到火柴。之前被撕下来的日历,也会被放在这个洞里,有时是作为烧柴起火的助燃物,有时是拿来填塞那个烧煤的灶眼,使之密实不会漏气,可算是用处多多。
若是留意到挂历上的节气变化,父亲来了兴致,还会说几句有趣的闽南俗语。比如三九天到了,“三日风,三日霜,三日日头公”就是他常念叨的“顺口溜”。或许是这句话朗朗上口,时隔多年再想起,我还是会忍不住念出声。
墙上的挂历“道”出了时节的更迭,“记录”了时间的流逝,不过也让人对未来的日子有了期盼。趁着春节未至,我想不如像老父亲那样去买一本新挂历,学着他每天撕下一页,或许就能重拾过去数着日子盼过节的快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