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如宋代诗人孙应时写的:“万古同山川,八方异风俗。”即使是同一地区,文化和风俗也是既有相似之处,又有不同的地方。在泉州民间,流传着一个年前在卧室里摆“过年饭”祈福的习俗。不少地方“过年饭”的主材料是白米饭,而在我老家,大多数人用的是生大米。
儿时的记忆中,每到腊月的最后几天,父亲就会从抽屉里掏出一把硬币,吩咐孩子们说:“快去洗下硬币,等摆完‘过年饭’就分给你们。”一听这话,孩子们心里定是乐开了花。为了把硬币洗得更干净,我曾往硬币上挤牙膏,又拿丝瓜络反复搓。洗好的硬币摆在阳光下晾晒,这时孩子们也不闲着,围在一起盯着硬币,数数一共有几枚,算算合计有多少钱,七嘴八舌地讨论要怎样分才公平,或是畅想拿到硬币要用来买哪些物品。讨论到最后往往变成争吵,父亲见了便打趣说:“天上的大雁还没有打下来,你们就讨论怎么分配啦。”
摆“过年饭”是有讲究的,阿嬷说象征“富足有余”的生米要装满满一大碗,还得冒个尖。米上还要放一些寓意“护子护孙”的“九头芋”,摆一个表示“大吉大利”的红橘,再撒一把代表“财源广进”的硬币,最后还要在旁边放一枝象征“迎春纳福”的“春枝”。在儿时的我眼里,装得满满当当的“过年饭”,就像盛着祝福的“福袋”,看着就喜庆,让人心生欢喜。
等到“过年饭”在正月里完成祈福的任务,金橘总是先被孩子们分食到肚里,阿嬷则拿“九头芋”煮一锅芋头面线糊给大家吃。从米堆里掏出的硬币摆在桌上,父亲准备分配前,不忘念叨一句俗语:“相分吃有剩,相抢食无份。”听了这话,我和兄弟姐妹们就主动按年龄的大小依次取硬币,年纪最小的弟弟妹妹一向能得到最多的硬币。归自己所有的硬币,我都藏在书桌的抽屉里,再拿纸张盖住,不时还要溜进屋里,掀开纸看看硬币有没有丢。
开学前到镇上逛街,孩子们都把这些硬币揣进裤兜里。有时路过书摊,看到心仪已久的小人书,大家就顾不上计较谁的钱多,全都把裤兜翻个底朝天,只为凑钱买下想看的书。瞧我们捧着书认真读,父亲笑说:“不管拿到的硬币是多或少,最后都变成书,挺好。”
不知从哪一年起,金灿灿的五角钱硬币开始在市面上流通。父亲特地洗干净一个玻璃酱菜瓶,专门用来存放这种颜色的硬币。看着“金币”的数量不断增多,我常常忍不住跑过去摇一摇瓶子,感受它的重量从轻飘飘变得沉甸甸,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。接下来的几年,被黄澄澄的硬币装点得光彩夺目的“过年饭”,在我们心中就像一座“金山”,因为总能拿这些“金币”去换好几本新书。
时间不停地往前走,孩子们渐渐都长大了,平时可支配的零用钱变多,也能自己攒钱购买想要的书籍了。但和我一样,家里的孩子们依然期望分到“过年饭”里的硬币,觉得用它们来买书更有仪式感,似乎连读书的过程也更有乐趣。
或许是这个过年的习俗,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,如今自己当了长辈,我仍会像父亲过去那样在年前准备一份“过年饭”。之后再把上面的硬币分给晚辈们,既让他们了解一下传统的年俗,也把新春祝福以这种独特的方式传递给他们。
征稿启事
在闽南乡音里,“厝边”一词绘出了邻里温情的轮廓,而那缕过年时弥漫在“厝边头尾”的烟火气,便是人们口中的“年味”。
儿时,年味是期盼与憧憬;长大后,年味变成牵挂与乡愁。年是什么滋味?每个人有各自体认。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,《清源》副刊开辟“厝边年味”专栏,邀您漫步于市井之间,感受筹备年货的欢腾与欣悦,聆听团圆饭桌上的细语与佳话,欣赏民俗风情的绚丽与魅力……在浓浓的年味里,诚邀您共忆时光,共话年俗,共叙乡情,共迎新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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截稿日期:2月12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