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节将至，家家户户都会写春联、贴春联，这是民间流传千年的象征吉祥、表达祝福的传统年俗。

20世纪50年代，我生活在永春五里街古镇。那时腊月十六一过，街上卖年货的小贩增多，不少摊子摆满生仁、金橘糖、姜丝糖、麻粩等小吃，都是孩子们的最爱。有的小贩在骑楼的砖柱间拉几根绳子，挂上各式春联，然后大声吆喝，招呼大家来买春联，不时还会说几句有趣的俗语当“广告语”，比如“红联红记记，整年无代志”“年头贴红联，年底喜成双”。还有的人在街边摆一张桌子，当场磨墨挥毫写春联、卖春联，往往那里围着的人最多，人声鼎沸，好不热闹。

过去我家经济条件不好，父母亲舍不得花钱买春联，最开始父亲都自己写，哥哥长大了，这个任务便由他完成。等到哥哥去上大学，写春联的人就成了我和姐姐。记得有一年家里的春联轮到我写，但觉得自己的字不好看，我迟迟不愿动笔。父亲见状便在红纸上先写下“永成家风飞”当做示范，随后让我尝试写下对联“爆竹一声除旧岁，古镇到处景象新”。这副春联后来被贴在大门上，父亲还夸奖说：“写得不错，再练一练，就可以上街写联卖联了。”这句话让我记了多年，之后再写春联也有干劲了。

多年后回到乡下老家工作，有时过得比较烦闷，我会裁纸、磨墨，挥笔写几副春联解解闷。久而久之，家里写春联的人就一直是我了。记得有一年，我写的春联是“半是主人半是客，也藏耕耜也藏书”，横批是“竹篱茅舍风光好”。这副对联的内容是抄来的，原意写的是耕读人家的闲适生活，我则借此表达自己的心境，期盼能一直与书卷相伴，有一天可以实现心中的梦想。

春联可以表达主人的美好希冀和志向，写给自己，也展示给大家看。不过那时山村的行人稀少，老厝的大门又面对田野不对路，鲜少有人看过我写的春联。谁知有天晚上，我出门碰到一位邻居，他笑呵呵地说：“刚才大家正夸你有才华呢。”见我不解，邻居解释说是有人不久前经过我家门口，发现门上贴的春联写得好，大家闲聊时一说，便都知道了，都说明年春节一定要请我帮忙写副对联。虽然我当下直言不敢当，但估计是厝边头尾的认可给了信心，后来把寄托自己抱负的对联张贴出来，我也不再觉得害羞。

时光匆匆，转眼到了20世纪70年代的春节，那时家里的孩子们都已长大，各自找到满意的工作。眼看家里喜事连连，多年不写毛笔字的父亲，又欣然挥笔写了两副春联，并把它们分别贴在老厝的两个大门上。一副写的是“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病树前头万木春”，另一副则是“人逢喜事精神爽，心怀壮志展宏图”。

如今，我仍保持着自己写春联的习惯。眼看春节将至，放假回来的孩子好奇地询问我，今年打算写什么内容的春联？我琢磨了一下，决定就写“龙留喜气喜盈门，蛇闹春光满山川”，应景又喜庆。想着待这副春联贴上门，就可以迎接年兜了，心里不禁期待满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