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长虫
□蔡天敏
福建古称为“闽”,是个丘陵纵横、植被丰茂的地方,曾是长蛇密集的地方。故此,那个“闽”字,就是门户中,立着一条“虫”,代表着蛇儿,蛇也叫长虫。
在遥远的民间记忆里,老虎与蛇,属于令人生畏的东西,虎叫“大虫”,蛇叫“长虫”,过去被这两种虫送掉生命的人,不计其数。因此,有成语“谈虎色变”,这个也不妨“嫁接”在“蛇”之身上,尤其是毒蛇。
我在儿时,就从长辈们的谈话中知道这蛇之厉害,遇到它们要懂得躲避。我十二岁那年,母亲要我带上二十斤的粮票和二十包的马蹄酥,送给乡下的舅舅。从我家小镇到舅舅家所在的乡村,有四五里地,其间有一个个树林子、一垄垄菜畦、一片片冬瓜地……时值盛夏,天气炎热,我走在阡陌间,路过一片冬瓜地时,突然看见一条大大的草灰蛇,正爬行在两垄宽的冬瓜地上,足足有近两米长,我当即毛孔紧竖,害怕得马上蹲伏下来。我四下搜寻,想找个木棍石块什么的,来护身或者还击……幸好,那条长蛇,没朝我这边爬来,我一时来了胆量,朝着它噢嗬嗬地叫唤起来,那蛇反倒害怕得倏忽穿行得越快,在冬瓜叶片下闪动着,一下子就不见了。
这是我十二岁时遇到无毒草灰蛇的经历。从根本上说,蛇还是怕人的。
但是,见蛇色变,也是人的常态。我在十四五岁时,就是个经常上山耙柴的小樵夫,也就经常遇到蛇,尤其是遇到毒蛇。我们闽南一带,最常见到的毒蛇,就是眼镜蛇,俗称“饭匙枪”。这个命名,是源于眼镜蛇在盘起身欲攻击的时候,那头部高高吊起,像个扁扁的“饭匙”(饭勺),再加上一个后缀“枪”,更显现一副凶相毕露、十分猖狂的样子。在闽南一带,毒蛇品种极多,除眼镜蛇外,还有金环蛇、银环蛇、青竹丝蛇、五步蛇……没毒的蛇,有草灰蛇(也叫菜花蛇)、金蟒蛇等。
毒蛇会致人死命,民间也就常拿它来吓唬小孩。小孩不乖,奶奶就吓唬他(她)。“蛇来了”,这跟北方说的“老虎来了”是一样的。在鲁迅的文章里,也讲到美女蛇,会来吸痴情男的脑髓,于是,要靠蜈蚣来治这美女蛇。这当然是类似于神话。
在自然界,蛇会吃老鼠等,在保护生态平衡方面是有益处的。故此,像眼镜王蛇等还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。当然,毒蛇也是令人生畏的。在闽南的许多山地公园里,有蛇的踪迹。公园里也能偶见警示牌:“有蛇出没,注意安全!”告诫游人要注意防范。因此,关于蛇的益害两端,让人爱恨皆有。
由于蛇带给人们的记忆十分深刻,以蛇的意象进入成语的也不少。打草惊蛇、杯弓蛇影、引蛇出洞、虎头蛇尾、画蛇添足、人心不足蛇吞象……都潜藏着一个个有关蛇的故事。
眼下,蛇年到来,蛇又被称作“小龙”,预示着前途大有可为。希望蛇年大家生活如意,平安喜乐。
蛇 缘
□康玉琨
“蛇!”
“这是独词句。”
当年,我在福建师大中文系上语法课时,老师举了一个这样的例子,让我对“蛇”的印象又深了一层。
20世纪80年代武术热席卷神州大地,伴随电影《少林寺》《少林寺弟子》《自古英雄出少年》等的热播,以及各地武术赛事的举行,我对独具特色的拳种蛇拳有了越来越多的了解。知道它是模拟蛇的各种动作并结合技击特点而创立的象形拳,其动作开合得宜、刚柔相济、以柔为主、柔中有刚;要求上体松柔、下肢灵活、步活而桩实,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。
因此,我在学了鹤拳、牛拳之后,就很想学一学蛇拳,可惜一直找不到懂蛇拳的教练。转念一想,在影视作品和现实中掌握蛇拳的运动员大多为女性,《白蛇传》里的白素贞还是一个呼风唤雨的蛇妖,就感觉蛇拳不太适合自己,因而终于与蛇拳无缘。
其实,身为来自农村的孩子,对蛇这种动物并不陌生,并且是忌惮三分,所谓“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”。所幸我不曾被蛇咬过,但曾多次近距离观察过各种各样的蛇。
第一次看到的是当地俗称的“土蛇”。其颜色类似泥土,也就一尺多长,拇指粗细。其时它正在吞食一只小青蛙。
第二次看到的是银环蛇,我们叫它“簸箕甲”。那时,我们住在大土楼里,有一天晚上,三楼传来了大人的惊叫声,我跟几个小孩好奇地来到楼梯口的木窗子前,看到在手电光照射下的一只“簸箕甲”正在吞食老鼠。感觉它并不慌张,在众人的注视下,慢慢溜走了。
第三次看到的是无名的大蛇。那时,我正读初中,周末经常要上山砍柴、割芼。有一天下午,我来到一个叫“兔子鼻”的地方割芼。无意中看到山下深潭上面的石头上横着一根一两米长的枯木,那木头有小腿肚那样粗,我当即判断是前几天暴雨发大水冲来的,立即往山下跑去。近前一看,那赤褐色的木头好像会动,再一看,竟是一条大蛇。后来,有人在附近的山上发现了一样的大蛇,估计就是它了。
第四次看到的是俗称“赤尾呆”的毒蛇。那时,我已在天湖山的一所中学任教多年,每逢学校开会或下晚自修,我都要往返于通往学校的七百多个石阶上。因为对路况熟悉,且明知道路旁杂草多、蛇多,但几乎都是清一色的“土地公蛇”,无毒,因此夜行从不带手电。可是,有一天下晚自修回家,半路遇到一同事看完电影回校,在他的手电光的照射下,一条通体青色、尾巴褐色的“赤尾呆”正匆忙地从我们两人中间的石阶爬行而过。
从此,我晚上出门总要带上手电,尤其是往返于石阶路上。
蛇年忆旧
□李 健
蛇年忆旧,怎能不忆当年?
蛇因为是爬行软体动物,所以导致多数人不喜欢;又因为蛇的种类很多,有的有毒,致使许多人谈蛇色变。而我关于蛇的许多记忆,是存在于20世纪70年代上山下乡期间。那种无意去接触蛇,却又随时随地就与它碰上照脸的危机四处蛰伏,真有点你怕什么,它就来什么。
暑假回我们举家迁徙的那个叫“田矴”村生活,最惬意的一件事就是晚风一吹,房前屋后便有了成片的蛙声大作,一直闹到深夜才肯消停。山村是静谧的,蛙声则愈显其静。这样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,最适合我们这些毛头小子一展身手,抓青蛙去。其时哥哥因为家里缺少劳动力就辍学在家,为的是帮助母亲应付一亩三分地的耕种。我等四兄弟因为还在读小学,只有周日和寒暑假才能帮上一点忙。不过抓青蛙的事,一学就会。大概晚上十点左右,月朗风清。我随着哥哥带上锃亮的三节手电筒,背着竹篓,打着赤脚往那田埂上蹑手蹑脚循着蛙声而去。哥哥教我的经验是等到悄悄走近,才猛地打开手电筒,此时一阵眩光会让那青蛙如同瞎眼,直愣愣待在原地,束手待擒。往前一照:一只竖起大半截身子的眼镜蛇挡住了我们的去路,与我们对视。这么近似乎可以听见蛇信子的滋滋之声和那个典型的三角头,瞪着两只泛红的眼珠子。哥哥说,这蛇你不要去刺激它,往后轻轻地撤离就是,它也是来抓青蛙的。我们这现实生活中吃不饱的“贼”,与尽享着大自然美食的“贼”——蛇,成了彼此的天敌,当然退场的只有我们,因为相对于死亡,饥饿不算什么!
还有一次,在无人的田头,一口废弃围墙的旱厕,传来翻滚的声音啪啪作响。一瞧:一条约两米长,锄头柄子粗的银环蛇在翻腾,吓得我匆匆逃脱。
当然,村里还有关于打猎大叔经历的离奇蛇事流传,那话题就扯远了,我也只是听说而已。
蛇年说蛇
□刘春耀
在十二生肖中,我最害怕的是蛇。
儿时,在老家,蛇是常见的,也是人们不愿意看到的动物。虽然并不是所有的蛇都有毒,但是它那突然出现的灵活游走的样子,还是足以吓人一大跳。最恐怖的是那种三角形脑袋、扁扁的嘴吐着信子的眼镜蛇,可是有着剧毒的。还有那竹叶青,浑身青绿,又专门躲在竹林缠在竹子上,有时候你靠得很近才猛然发现,吓得魂飞魄散。还有一种叫五步蛇的,传说被咬了走不出五步就一命呜呼了。当然,我是不可能分辨它们的种类的,谈之色变,看到它们的图片都不免害怕,何况看到本尊,避之唯恐不及,哪敢仔细观察。
据说,许多蛇胆子也不大,也怕人,通常躲藏在极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,很少主动攻击人。可能正是因为猛然撞见才吓人,悲剧也是时有发生。最常见的是除草时,采茶叶时,走在布满荆棘的小路时,手或脚被猝然出现的小蛇咬了一口。如果遇到的不是有剧毒的蛇,又懂得一些自救方法,可能没什么大碍。最害怕的是惊慌失措,还一个劲地往家里或医院赶,毒血攻心,后果不堪设想。因而当时走山路时经常要拿一根长枝丫,让它在前面开道,“打草惊蛇”后好自卫。蛇药自然很是畅销,一些下乡卖艺的都会卖一些蛇药,我们称之为“打拳棒卖膏药”。他们往往晚上七八点捡个空地,耍几趟拳脚棍棒功夫,甚至表演胸口碎石喉咙顶钢枪等匪夷所思的“气功”,主要目的当然是吸引观众买一些蛇药、驱虫药、烫伤膏等膏药,其中最抢手的当数蛇药。
记得母亲跟我讲过一个闽南地区流行的故事《蛇郎君》。故事里的金蛇郎君是个俊美多金的好男子,温情体贴,重情重义,妥妥的一众女子梦寐以求的良配,后悔死了当初不愿意嫁给他的大姐。在中国古代神话中,蛇也常被当作神兽,许多神灵都是人面蛇身,会飞天入地,搅风搅雨。可能是由畏生敬吧,先民们也把它当作一种图腾。民间把龙叫作大龙,把蛇称为小龙,然而我们都只是叶公好龙,遇见了活生生的蛇还是难免害怕。
闽南地区早开春,蛇应该已经结束冬眠,这不,乙巳蛇年来了。好龙的叶公害怕真龙的出现,怕蛇的我也害怕蛇年的到来,这意味着我离50岁又近了一步,意味着我时间的存折非但不能往里存一丝一毫,反而坐吃山空一点点消耗。蛇现在越来越少了,成了保护动物,而我们拿什么来保护我们有限的时间呢?蛇能蜕皮,蛇年的我们,希望也能焕发新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