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在我老家,元宵节当晚孩子们提着灯笼“游街灯”是一个传统习俗。那时不少小孩手中的灯笼都是自制的,其中一些是用“扭结式包装”的糖果纸来作为主材料。因为它们既透明又色彩缤纷,光线照在上面会发生反射现象,显得流光溢彩。
以前正月里,我经常跟着阿嬷出门走亲访友。每次一进门,听到主人家指着桌上的糖果蜜饯“请甜”,我定会睁大眼睛,看准想要的糖果,迅速将它拿起来,再小心翼翼地打开,生怕撕坏糖果纸。把糖果放进嘴里,我便悄悄藏起糖果纸,随后眼睛又像装了雷达似的,在桌面上扫视,希望能找到别人随手留下的糖果纸。看着装满糖果的盒子,我经常想再拿一颗,但想到阿嬷出门前提醒说:“不要‘猪仔贪别人槽’。”我只得咬牙忍住伸手的冲动。不过到了下一家,我定会留意挑选同款糖果,毕竟获得同款糖果纸,做出来的灯笼才好看。
回到家,我立马把收集的糖果纸都掏出来,逐一展开后,还要尝试把上面的褶皱压平。这个过程挺费劲,我有时是拿一本厚厚的书,把糖果纸夹进去,再用双手使劲按压书本。有时是把开水倒进搪瓷杯,然后把它当做“熨斗”,一遍遍地“熨平”糖果纸。有时我嫌麻烦,直接把所有的糖果纸都铺在床褥下,想趁睡觉时把它们压平。和我一样,临近元宵节,厝边头尾的孩子们不是到处搜罗糖果纸,就是忙着压平它们上面的褶皱。当然大家琢磨最多的,还是如何把不同的糖果纸拼成一个漂亮的灯笼。
每次初九刚过,孩子们便开始交换糖果纸了。那时为了得到一张心仪的糖果纸,我不惜拿出三五张与小伙伴交换。因为只有换到长方形的糖果纸,做出来的灯笼更漂亮。但是想要制成这种灯笼,至少需要十三张同款的糖果纸,如果纸少了,灯架就容易露出来,看起来不美观。
做花灯时要重新折叠糖果纸,我跟着阿嬷学了几年,也渐渐摸索出窍门。为了折起来更工整,我常是先把糖果纸的两条长边对折,形成一条明显的折痕,展开后再把纸的四个角对折。折好的一撂糖果纸,要用针线顺着对称轴缝起来,还得留出一条长线当提手。有的孩子图省事,直接拿线绑糖果纸,结果串起来就长短不一,歪歪扭扭,一点都不好看。此外,还得留下一张糖果纸,拿剪刀将它的一边剪成细条状,贴在灯架下充当“灯穗”。
等到元宵节当晚,天上明月高悬,孩子们便会呼朋唤友,一起提着糖果纸灯笼出门“游街灯”。我与小伙伴们在街上走走停停,手里的灯笼散发的光芒则与洒落的月光相映成趣,让人感觉犹如步入仙境一般,如梦似幻。
每次过完正月十五,我总是将精心制作的糖果纸灯笼挂在屋里的显眼位置,让它一直陪伴着我,直到年底“筅尘”时才收起来。那些年,一盏盏糖果纸灯笼装点了我的生活,也为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一抹抹绚丽的色彩。如今,我仍会与孩子们一起做糖果纸灯笼,在收集糖果纸、压平褶皱、折叠缝合的过程中,孩子们好奇又兴奋的眼神,就像当年的我一样。看着他们专注的模样,听着他们充满期待的笑声,我知道,这份甜蜜的童年回忆和无尽的欢乐时光,正通过小小的灯笼,在孩子们的心中生根发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