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老家的杂物间里，一台蒙尘的缝纫机安静地立在角落，每次看到它，我的思绪就会被拉回过去，回到那段与阿嬷相伴、满是温暖与烟火气的岁月。

这台缝纫机是阿嬷的陪嫁，直到现在仍保存得很好，没有一处脱漆。它黑色的铸铁机身上，印着金漆勾勒的牡丹花纹，金属部件虽不再锃亮，却透着古朴的质感。小时候，这台缝纫机可是家中的“大忙人”。阿嬷经常坐在它跟前，双脚有节奏地踩着踏板，那些“嗒嗒嗒”的声响，也是我儿时最熟悉的摇篮曲。阿嬷熟练地推动布料，不一会儿，一块块平淡无奇的布就在缝纫机的“咬啮”下，变成好看的被套、枕套以及“大脑袋”电视的防尘布盖。

阿嬷是一个热心肠，知道她缝纫手艺好，过去厝边头尾常有人拿破了的衣服或是太长的裤子来请她帮忙修补、改短。我总是好奇地凑到缝纫机旁，看她用软尺测量衣裤的尺寸，再拿起划粉片在上面画下标记。有时候尺寸标错，阿嬷还会用手轻轻抹去粉末。待量好长短，她才会拿起剪刀裁剪布料，时而是大刀阔斧地剪，时而又是小心翼翼地修。

上小学时，我很羡慕同桌拥有一个漂亮的笔袋，因为上面印着可爱的卡通图案。回家后，我跟阿嬷讲起这事，她笑着承诺也给我做一个。于是，那台缝纫机又忙碌起来，只见阿嬷戴上老花镜，翻出一些碎布，在灯下裁剪、拼接。缝纫机的针上下穿梭，针脚整齐又细密，我则守在一旁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，满心期待。隔天，一个装饰着漂亮花纹且独一无二的笔袋就出现在我眼前，带着它去学校摆在书桌上，我当下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。长大后再回想，我才发现那个笔袋，不仅是阿嬷给我的愿望兑现，也是一份亲情的见证，更是一份无声爱意的倾诉。

后来，阿嬷年龄大了，没办法整日坐在缝纫机前缝制衣裤。每次快过新年时，她便带我去光顾老街的裁缝店，请那里的大叔为我量身定做一件新外套。而大叔做衣服使用的工具和阿嬷的一样，也是一台老式缝纫机。再后来，生活变得越来越好，商场里漂亮的衣服琳琅满目，老式裁缝店也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，传统的缝纫机更是难得一见。可阿嬷依旧舍不得丢弃家里的那台，偶尔还会用它缝补一些破损的衣物，毕竟在她心里，那台缝纫机不只是一个物件，更是她大半辈子的生活见证者。

如今，阿嬷离去，那台承载回忆的缝纫机也被收起来。但只要看到它，曾经阿嬷踩动踏板的身影、老街裁缝店里的烟火气、笔袋诞生的欢喜雀跃，仍会浮现在我的眼前，它犹如一条无形的线，串联起了阿嬷的爱与古城的旧时光，渐渐也成为我回望过去的珍贵信物。

（作者系闽南科技学院2024级学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