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每当我与别人谈论起故乡,对方为了附和话题,常会询问一句:“那里有什么小吃比较特别?”毕竟衣食住行是生活的基本需求,聊聊吃的总不会出错。
在过去物资匮乏的年代,糕粿点心是“稀罕物”,总要到重要的日子才会出现。就像在我老家南安洪梅镇,每到年节,相熟的几户人家便会聚在一块做龟粿或“粿儿条”。制作这两种食物的主材料都是糯米粉,只是造型稍有不同。椭圆形的龟粿,因形似乌龟壳而得名,它包裹的馅料是由花生、芝麻与糖调和而成。它们的表面还会用红曲印上红点,增添喜气。有时大人们会拿雕刻着花纹的模具来做龟粿,不过它们大多是用来祭拜祖先。“粿儿条”和潮汕地区常见的粿条是不一样的,制作时要先把糯米面团揉好,再放进四方形的木盒里按压定型。蒸熟后取出,切成条状就是“粿儿条”,可以直接吃,也能拿来煎炸。听母亲说,20世纪70年代末,一些贫苦人家还会把“粿儿条”存放起来,时而取几块搭配麦粉一起煮成麦糊,用于改善伙食。
因为费时费工,在我记忆中家里做龟粿和“粿儿条”的次数很少。每次龟粿蒸熟,都要摆在天井的大竹匾里晾凉,这时我就趁大人们不注意去偷拿一块来尝。带有余温的龟粿,质地软乎乎的,一口咬下,香甜滋味瞬时溢满口腔,引人食指大动。
过去谁家中要办喜事,厝边头尾都会来帮忙,有时不仅得“出人”,还要“出物”。我家老厝的储物间里堆着不少黄色搪瓷菜盆,还有几张八仙桌和长板凳,它们表面都用红油漆写着“红柿”两字,平时邻居家要办喜事,都会提前来我家借碗或桌椅。
办喜宴总是格外热闹,以前参与其中的主宾皆是“大厨”。阿姨阿嬷们围着水井洗菜、宰鱼、杀鸡鸭,叔伯们在临时搭建的大灶边备菜、炒菜,孩子们则穿梭其中看热闹,或是给大人们打下手。如今,老家不少长辈仍习惯在家摆宴席待客,只是不再兴师动众,请“办桌厨师”上门包办即可。主人家和客人们也鲜少再一起参与菜肴的制作过程。
曾经不少食物是特定节日才能吃到的。比如过端午节时,阿嬷会在糯米粉中加入糖和油,揉成一块块小面团,再放入柴火灶上的铁锅中慢慢烙,直至面饼两面都变成焦黄色,在儿时的我眼里,那是比烧肉粽更美味的食物。到了仲春时节,阿嬷在锅里烙的饼就薄了许多,是一张张薄如纸的润饼皮。还有被阿嬷叫做“糍壳粿”的鼠曲粿,也是清明期间餐桌上的“限定美食”,里头用干萝卜丝、香菇丁、肉丁、虾米、笋干等食材调和的馅料,我每次吃到,就觉得像是“把春天吞进肚子里”。
离乡后,记忆里的许多“老味道”,我再没有尝到过。直到不久前收到老家寄来的一箱鸡卷,我才想起过去家里办宴席,第一道菜就是鸡卷。它的味道丰富,个头还不小,吃的时候得切成块状,油炸出锅后搭配永春香醋一起入口,既开胃又饱腹。
或许是勾起了回忆,我最近网购了食材,在家自制了一些鸡卷,一次就做了二十几条,打算放着慢慢吃,没想到很快便被家里人一扫而光。这不,孩子刚来问我:“今晚吃什么?”我脱口而出道:“稀饭,配炸鸡卷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