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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5年04月07日

春草年年绿

□王常婷

(CFP 图)

朋友曾经送来一盆蒲公英,据说蒲公英是春菜新宠,因为拥有丰富的维生素、胡萝卜素、膳食纤维,被称为蔬菜界低调的“营养尖子生”。我当时不以为意。记忆中,这种在野外随处可见的野草,现在竟然荣登花盆养尊处优,不用担心风吹雨打,还有主人精心呵护,总觉得有点荒诞。就像是把曾经的流浪汉请到皇宫里,管吃管住,还金缕玉衣,“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”,这境遇却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。蒲公英也一样。这盆蒲公英从郁郁葱葱到凋零,也就在片刻间。或许有开花吧,那花太小,在阳台的花团锦簇里,没多少人留意到它。很快我们就忘了曾经有过这盆蒲公英。直到这个春天,花盆里竟然冒出一丛带齿的绿叶,还开出带小小花盘的黄花,俨然一朵微缩版的向日葵。到底是当年那蒲公英残留的种子,还是别处飘落的,似也无从考证。它似乎延续着农耕时代人类朴素的生活习惯,日出而作、日落而息,白天开放,晚上闭合。仅仅两周的光景,黄花就凋萎了,再一看已经形成一团白色的绒球,轻轻一触碰,就飘散在风中。

一些花草种着种着就枯萎了,一些种子莫名其妙生根发芽,开枝散叶。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,有些人生死相隔也难忘怀。

父亲走了六年了,每年总有那么一两次梦到他,出现在老家的房前屋后,不说话,就看着我们忙。我们总是很忙,忙搬家,忙上班,他就那样默默看着。等我惊起,他就不见了。于是,我们便收拾了东西到父亲坟前烧一炷香,我们知道他一直不曾走远。父亲一直是个无神论者,在世时总说,在他走后,不用什么仪式,相片、骨灰都不用留,不要搁家里,会吓坏小朋友。也不需要买墓地,增加子女负担,走了就走了,赤条条来去无牵挂。走的人很潇洒,可还活着的人却难以割舍。兄弟姐妹们和母亲商量了一下,还是在陵园买了个墓地,安放我们的思念。

陵园的大理石一直都是那样的光洁,可在石缝里,只要有一点点泥土的地方,就有细细的草尖冒出。有刺苋、苍耳、鬼针草、蒲公英,还有不少鼠曲草。这种草揉搓出来的草汁特别翠绿,人们经常将它和糯米粉和在一起,捏成一个个小圆粿,好看又好吃。鼠曲草有祛风除湿解毒之功效,在清明时候最为鲜翠,所以这种草粿也被人称为清明粿。以往清明扫墓总要把坟头杂草清理得干干净净,现在在陵园里,台基路面都铺满了大理石,小草要生存也不容易,那些偶尔崭露头角的细草,泼辣辣地野蛮生长,反倒有别样风景,令人无比怜惜。

我想,这些草大约是死不了的。今年被人割了,明年又长;今年被火烧了,明年又生。纵使被人连根拔起,它们的种子早已随风飘散,落在不知名的角落,等待下一场春雨。

傍晚时分,雨又下了起来。春草在雨中轻轻摇晃,像是在点头,又像是在笑话人类的放不下。它们知道,明年的清明,绿了的还是它们。

而看草的人,却未必还是旧人了。

春草年年绿,王孙归不归?漂泊的人依旧在他乡,一如那蒲公英,落地生根处,他乡亦是故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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