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赵郭峰

春天的“谢幕”，若没有谷雨时节的雨水衬托，总显得不够隆重。而在我的眼里，谷雨的美，不仅是因为绵绵细雨，还在于盈盈的茶香。

去年的暮春时节，我和几位朋友相约一起体验“走谷雨”的传统习俗。正好谷雨那天迎来好天气，我们一早便踏上寻茶之旅。在茶山中，大家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漫步，一边观美景，一边唱茶歌、“侃大山”，畅享春日好时光。不知不觉间，暮色漫过古厝的屋脊，茶山也被白色的薄雾笼罩，游兴未尽的我们当即决定夜宿茶庄。

次日清晨推开窗，发现檐角悬着的雨帘已惊醒了园里的花草，我不禁感叹道：“果然是‘雨生百谷润如酥’啊。”放眼望去，山腰上的矮茶树任由雨水冲刷，雨珠落在叶片上，转眼又滑下。我这才恍然大悟，原来是春雨的滋养，春茶的味道才如此浓郁醇厚。

印象中，闽南的谷雨时节没有疾风骤雨，连风都显得“慢条斯理”。此时的风总是沿途“采摘”各种香气，当中尤为馥郁的便是茶香。这让我想起那句诗：“未知东郭清明酒，何似西窗谷雨茶。”透过这首咏茶诗，还可以窥见诗人对“谷雨茶”的偏爱。爱喝茶的闽南人，同样对“谷雨茶”情有独钟，每到这个时节，本地人常会采茶、制茶、喝茶，日子浸着茶香，也变得富有诗意。

记得过去曾听长辈提过，闽南地区一直有谷雨采茶的习俗流传。本地人也称“谷雨茶”为“雨前茶”，又因这是谷雨时节采制的春茶，还称之为“二春茶”。听说每逢谷雨日，不管什么天气，茶农都会去茶山采摘鲜叶，并将它们简制成“茶干”，再冲泡饮用，以此方式迎接谷雨节气的到来。

晚春的早晚温差大，我对此深有体会。那一年我正在读大学，周末闲来无事，便与同学相约去茶山游玩。当时觉得自己身强体健，完全没把温差当回事，衣服穿得十分单薄。没想被山风一吹，当晚我就发起高烧，还被紧急送往医院。那次经历更让我对“清明谷雨，寒死虎母”这句俗语有了切身体会。之后每到这个时节，即使气温逐渐升高，我早晚出门仍不忘加件衣服，以防感冒。

闽南人常说：“谷雨过三晌，遍地种果粮。”离开茶山的途中，不时能看到路旁的稻田里，戴斗笠的农人正弯腰插秧。水田倒映着远处黛色的茶山，宛如打翻的砚台漫出深浅墨痕。秧苗随微风摇曳，似乎也在诉说着谷雨的故事，泥土的香气混合空气中弥漫的茶香，让这片田园风光看起来更加鲜活动人。

雨夜里，我坐在屋里整理这篇文章，雨水“滴答滴答”落在屋后的芭蕉叶上，像极了过去晒谷场上父母用竹耙规整金黄的谷堆，一下又一下。这声音瞬间又勾出我对谷雨游茶山的回忆，友人的笑谈声、茶农采茶的身影、漫山的茶香，都随之鲜活起来。于是我停下笔，打算沏一杯“谷雨茶”，听着雨声，品着茶香，静静回味那些难忘的旧时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