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一大早,当我们忙着为孩子们上学准备早餐的时候,厨房里蒸煮的白色雾气升腾缭绕,偶尔一晃神之间,我总想起家乡老屋那质朴的灶台,还有我们孩童时期,奶奶在灶台前后忙忙碌碌的身影。
曾经以为,老去是很遥远的未来,如今才发现,年轻是很久以前的事,时光匆匆,抬眼已过半生,我人到中年,而奶奶也离世近十年了。思念,时常像一只蝴蝶一样飞进我内心的窗口。
多年前,大山里的柔风,吹过狭长的山谷,那里有我美丽的家乡,乡村宁静祥和,田野是诗,山风是歌,村舍是故事。
清晨,第一缕阳光洒在屋顶上,公鸡的啼叫声打破了村庄的寂静。人们纷纷起床,开始一天的劳作。奶奶在厨房里张罗着,准备着一家人的早餐。半山腰的老屋内,弥漫着淡淡的炊烟和饭菜的香气,让人感受到家的温暖。
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,跑到厨房,帮奶奶往灶膛里面添木柴。大铁锅里,绿油油的芥菜粥正翻腾着,芥菜是奶奶刚从屋旁的菜园子采摘来的,清甜可口。茄子炒辣椒、苦瓜炒酸菜、韭菜炒豆腐里的菜蔬,也是奶奶亲手种植的,妥妥的绿色天然有机食材,再加上奶奶精湛厨艺加持,它们秒变舌尖上的农家美味,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。
有时候,柴火堆靠后的角落里,恰好有一只老母鸡下蛋了,“咯咯咯”叫唤着。奶奶拾起母鸡刚下的带有余温的鸡蛋,敲进碗里,加一勺白糖,冲一碗鸡蛋甜羹,唤我来喝。看着我咕噜咕噜把甜羹喝个底朝天,她抚了抚我的脑袋,露出微笑。
阳光明媚的日子,我们村里的一群顽童,结伴跑到后山玩耍。漫山遍野的紫色岩石,历经漫长的风化,形成大小不一的碎石沙丘,我们像坐滑梯一样,一趟一趟从沙丘斜坡冲下来,玩得不亦乐乎,但尽情撒欢后,身上扎了不少小刺,火辣辣地疼。回到家,奶奶赶忙拿出细针,心疼地帮我挑刺,等小刺全部清除,奶奶才长舒一口气。
夜幕降临,乡村的夏夜十分凉爽惬意,唯独蚊虫的叮咬着实扰人,在人的皮肤上叮出多个红色小包,防不胜防。怪不得清代张潮在《幽梦影》中,会把“夏夜有蚊”列入人生十大恨之一,我对此深有同感。奶奶一边摇着蒲扇帮我驱赶,一边翻出万金油给我涂抹止痒,清凉阵阵,随后我慢慢沉入香甜的梦乡。
偶尔头疼脑热、上火咳嗽时,奶奶还会上山采来草药,炖煮熬汤让我们喝下,药效立竿见影……小时候的我,觉得奶奶真像一位“超人”,无所不能呵护着我的成长。
长大后,我回老家的次数渐渐少了,逢年过节才赶回老家团圆。时光流逝,奶奶也在岁月的长河中慢慢老去。有一年春节前夕,我刚回到老家,听到声响,奶奶心里高兴,颤颤巍巍地想从老屋旁的坡道迎下来,我赶紧上前搀扶着她,才惊觉,奶奶曾经操劳的手掌已经绵软无力,88岁高龄的她已是风烛残年。正是那年冬天,奶奶长眠在那片她深爱着的土地。
有人说,世上本没有故乡的,只是因为有了他乡;世上本没有思念的,只是因为有了离别。尽管岁月模糊着记忆的细节,但奶奶的音容笑貌,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,因为她的慈祥亲切,因为她那深厚的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