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嫂子,我放些刚煎好的鱼签在传达室,你下课后记得来拿。”手机微信里传来妯娌温暖的声音,尾音微微上扬,带着海边人特有的腔调。
一想到待会儿能吃到香喷喷的鱼签,那节课竟也生动起来。窗外阳光正好,照在黑板上,粉笔灰在光柱里轻轻飘荡,我的思绪偶尔飘向那Q弹醇香的鱼签。
下课铃一响,我便匆匆赶往传达室。塑料袋里整齐码放着几片鱼签,阳光透过薄薄的塑料,映出金黄的色泽。我忍不住凑近闻了闻,海鱼的鲜香混着地瓜粉的甜味,还有一丝姜的辛辣,这熟悉的味道让我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。
年段室里,我刚打开袋子,浓郁的香气便如潮水般涌出。同事们循香而来,像一群觅食的海鸟。“哇,是鱼签!”年长的庄老师眼睛一亮,她是本地人,自然识得这美味。来自外地的王老师则好奇地探头张望:“闻着真香。”
大家围拢过来,手指灵巧地卷起薄如蝉翼的鱼签。鱼签在唇齿间来回,鲜味顿时在口中绽放。庄老师满足地眯起眼睛:“这鱼签做得地道,比外面卖的要筋道多了。”
说起外卖鱼签,本地人都很清楚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——他们的鱼签多用机器制作,鱼浆打得过于细腻,失了手工捶打的韧劲。而且有商家爱加五香粉调味,虽也别有风味,但总少了纯粹的海鲜本味。最重要的是,外卖鱼签用的地瓜粉不够纯,晒得也不够透,存放久了容易返潮变软。
而婆婆做的鱼签,从选料到制作都极讲究。记得第一次参与制作时,婆婆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在案板上翻飞,木棍敲击鱼浆的“钉钉哐哐”声像一首古老的歌谣。她总说:“鱼要选梅子鱼,肉细刺少;地瓜粉要用咱们自己的,晒得透透的;火候要像对待新生儿一样耐心,不能太旺也不能太弱。”
煎鱼签是最见功夫的环节。我曾想试试,结果刚碰到滚烫的锅面就缩回了手。而婶娘们却能徒手翻动薄如纸片的鱼签,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。她们的手掌早已结满厚茧,对高温习以为常。
灶台边永远热闹非凡,隔壁的李婶总会掐着时辰过来帮忙烧火。婆婆在铁锅上抹一层薄油,待青烟袅袅升起时,便迅速摊开鱼浆。油花欢快地跳跃着,香气瞬间溢满整个院子。
“阿香啊,快尝尝这片,刚出锅的!”婆婆总会用筷子夹起最金黄的一片,递给正在添柴的李婶。李婶也不推辞,就着灶台的热气咬上一口,烫得直呵气也不舍得吐出来:“鲜!比上次还鲜!”
为了犒劳帮忙的四邻们,婆婆笑呵呵地给每人现煎几片,铁锅边的油渍印了一圈又一圈。大家或站或坐,就着夕阳嚼鱼签,点评着今年的海货成色,笑声混着油香飘得好远。
切好晒好的鱼签金黄透亮,对着阳光能看到细密的纹理。婆婆总把它们分装好,像对待珍宝一样仔细。煮面时放几片,整锅汤顿时活色生香;油炸后配酒,咸香酥脆,是公公最爱的下酒菜。
女儿在外地读书,每次视频总念叨:“妈,我想吃奶奶做的鱼签了。”她说学校附近也有卖鱼签的,但要么太咸,要么太硬,总不是记忆中的味道。
我知道她想念的不只是鱼签,还有奶奶捶打鱼浆的声响,厨房里飘散的香气,以及全家人围坐分享的温暖。